柳氏就住在一旁的院子,早听了动静,匆匆赶过来。
刚进了院子,只见清风岚苑早已乱成一团。女儿和贴身女婢面颊高高肿起,显然已经吃了大大的亏了。
情急之下,喊出了此生最大音量的一句话。
待她冲到女儿身边,见厉青岚发髻松散,面色惨白的模样,悲从中来。
“青阳,青岚到底哪里做得不对了,你竟要在众人面前如此作贱她!”
青阳见柳氏如此偏帮,冷哼一声,“她害了奶奶,一个巴掌便宜她了。”
“青阳。”柳氏声音突然高了几分,“老太太从行宫回来,就病了。这些日子更是青岚在床前衣不解带的照顾她。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
什么叫害了老太太?要这么论的话,不应该是你害了老太太吗?
若不是你们去凌云寺,老太太一大把年纪,怎么会遇见山匪,受了惊吓。老太太病了这么多日,你不在床前尽孝,如今一回来就要打要杀的。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柳氏见青阳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心中害怕至极。从小,这个女儿乖巧顺从,何时有过这般模样?
她抱着站立不稳的厉青岚,言语虽犀利,但身子却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院子里,仆从越聚越多,听了柳氏的一番话,都频频点头。
确实,老太太从凌云寺回来就一直病着。
确实,大小姐一直在老太太病床前尽孝,昨夜还累晕过去,才被人扶着回来休息的。
确实,老太太生病这段时间,一向最为疼爱的三小姐却一直不曾出现。
院中众人压低了声音的议论声还是一字不漏的传进了青阳的耳中。
“老夫人前头的病已经大好了,突然又急转急下,必是受了其他惊吓。同仁堂的沈大夫就是人证。”
一直不曾开口的小八突然说道。
“你们又是何人?凭什么打我!”
绿眉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小七小八骂道,她被打了一巴掌,此时脸火辣辣的疼。她身为清风岚苑的大丫鬟,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就凭我们是燕王府的人。你一个小小的贱婢,不光打得,信不信还杀得!”
小七目露凶光。
她们二人奉命保护三小姐,前段时间一直住在侯府的屋顶上,侯府的大事小情她们都清楚的很。
这位大小姐和她的婢女背地里是个什么样人,她们也一清二楚。
这个绿眉仗着自己是一等大丫鬟,又青春貌美,和府中的管事、小厮都不清不楚的。
这种贱人,她们打了她还嫌脏了自己的手。
院中众人一听她二人是燕王府的人,不禁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燕王在京中可是人称李阎王,燕王府的人哪里得罪的起?这位姑娘说不光打了,杀了也行!
这一点在场的人都深信不疑。
院中瞬间鸦雀无声。
厉青岚突然轻声抽泣了一声,捻起手中的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又抚了抚肿起的面颊,声带哭腔。
“母亲,妹妹如今不比往昔。她如今得了燕王殿下青睐,在行宫之日,他们日日在一起,好不快活。”
“母亲,看在殿下的份上,今日这事就算了罢!”
“想来,妹妹多日不曾回来,见了祖母那副模样,一时伤心才会如此青白不分的。我不怨她!”
厉青岚说完,趴在柳氏肩头痛哭起来。
“三小姐!你在行宫勾引燕王殿下,让殿下对大小姐形同陌路。大小姐已经再三退让,都不与你计较了。如今我们都躲回家中,让你们在行宫卿卿我我,你何苦又追到家里来赶尽杀绝呢?”
绿眉一张小嘴巴巴的,顺着厉青岚的话意,冲着众人就是一顿嚷嚷。
阖府仆从顿时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对着青阳三人指指点点。
青阳今日本为老太太的事情而来,可几个回合之间,厉青岚顺利就带偏了节奏,变成了两姐妹争风吃醋,她厉青阳带着燕王府的人来耀武扬威了。
小八见状,冷哼一声,也不见她如何走动,只见一个身影划过,啪啪啪,绿眉的脸上多了几道红印子。
“贱婢,好一张利嘴。竟敢在此编排殿下的是非,给你胆了!”
绿眉哇的一声,竟被打落了两颗大牙,混着鲜血一口吐在了地上。
“再多说一句,下次就不是两颗牙这么简单了!”
小八亮起拳头,冲着瑟瑟发抖的绿眉一顿比划。
“厉青岚,收起你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严嬷嬷同我说了,当日绿眉在廊下缠着她说话,就你一个人进了奶奶房中,随后就听到你们争吵的声音。
府中人人都知道,奶奶素有心悸,都不敢高声言语。你竟与她争吵,其心可诛!”
青阳拳头捏得关节都白了,她心中竭力克制自己,今日这事不死不休!
厉青岚从柳氏肩上微微抬起头,声音哽咽,但字字句句清晰可闻:
“妹妹,你怎可如此污蔑我。那日是我一个人进去的,可我进去的时候,祖母就说她心绞痛,不舒服。我瞧着严嬷嬷那老妪自己在廊下打盹儿,放任祖母不理,大声埋冤了几句。她竟如此编排我。”
“妹妹,祖母对我亲厚,她病了我整日整日的照顾她,如今自己也病了。你怎么还要这样对我。”
“燕王殿下既钟情与你,姐姐让于你便是了。你何必要给姐姐扣上这谋害祖母的恶名。妹妹,你就放过我吧。”
说到最后,她竟泣不成声。情深意切的控诉,满院的仆从闻着伤心,听者落泪。
柳氏红了眼睛,拍拍女儿的手。
“青阳,往日里你乖巧懂事,和青岚两个相亲相爱。如今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自从你边境回来,就再也没有叫过我一声母亲,对青岚也是爱答不理的。我知道,当初你落入蛮子之手,心中还在怨恨我。可是,母亲和你姐姐也都是弱女子,如何与那蛮子拼斗?”
“你姐姐每日为你烧香拜佛,祈祷你平安归来。可你却不敬母亲,不敬长姐。如今有伙同外人来欺负我们,这个侯府我真是呆不下去了。”
“二爷啊,我的命好苦啊。你一走了之,却留下这个个冤孽处处要逼死我们孤儿寡母啊…… ”
柳氏越说越伤心,回京的这些日子,她龟缩在自己的院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处处不得老太太待见。
如今这一哭,所有的委屈都犹如决了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