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芬芬只看见她蠕动了一下嘴皮子,并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袁芬芬伸手搂起江玉婷的脖子,鲜血瞬间染透她的手以及胸前的衣服,她把耳朵凑到她的嘴边,哭着喊到,“江姨,江姨,你忍下,我马上叫医生……”
“不用了,”江玉婷紧紧抓着袁芬芬的手腕,“来不及了。”
“江姨,江姨……”大滴大滴的泪珠落在江玉婷的手上,烫起她心都要碎了。
“芬芬……”江玉婷突然身子一挺,期盼的看着袁芬芬。
“江姨,你想干什么……”
“可不……可不可以叫我一声妈妈……”江玉婷瞪大眼珠看着袁芬芬,眼里藏着深深的渴望和一点点请求。
妈妈。妈妈这个词已经消失在袁芬芬嘴里有十多年了,她只有在梦里一遍一遍的回味这个词带给她的温暖和安全感。
“可不可以……”江玉婷的手仿佛要陷进袁芬芬的手腕里。
“妈妈,妈妈,妈妈……”声声切切。
也许是袁芬芬自己对这个词有些深深的眷恋,也许在江玉婷走进她生命的那一天开始,她已经把这个帮助她重生的女人当成了母亲。
只不过,只不过,那一声妈妈来得有一些晚。
然而,江玉婷却满足的笑了,她觉得她这辈子就算现在离开她也可以安心了。
江玉婷松了手,想伸手抚『摸』袁芬芬的脸,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抚『摸』她那样,感受她脸庞的滑腻,感受她把脸庞轻轻贴近时候的那种全心全意的依赖。
可是为什么她的手如此沉重,明明就在眼前的距离她却触『摸』不到。
袁芬芬见状,抓起她的手,手贴着手,把江玉婷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妈妈,妈妈,不要离开我……”
这一声一声的祈求,就如同剜江玉婷的心一般,她何尝想就这样离去,可是命运就是这般捉弄人。
“妈妈,妈妈……”
“芬芬……对……不……起……”
“妈妈……”
江玉婷感觉自己的手更重了,也许,她就要离开了,可是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她的结婚证没有领,种在花园的花她还没有看到花开的美景……她还没有牵够这一双手……她如何舍得离开。
“妈妈……”
江玉婷集中起最后那点神智,她捉着袁芬芬的手,气若游丝,“芬芬,不要怪他,试着……原谅他……不要……不要再让仇恨蒙蔽你的双眼……不要让不幸填满你的生活……你要勇敢……幸福的生活下去……答应我……”
“不……”袁芬芬摇着头,“不……我做不到……”
“你一定要做到,不然……”心急的江玉婷一口气没喘上来,“不然……不然……”
“妈妈……妈妈……”
“不然我会死不瞑目……”
“妈妈……”
“芬芬,答应我……”
“不,我做不到……”袁芬芬哭喊着。
“答应我……”江玉婷用她已经没有焦距的眼神渴望的看着她。目光里透着一位母亲对女儿的担忧。
“我答应你!”袁芬芬无法拒绝母亲对她最后的渴求。她怎么能让她带着遗憾离世。
“太好了……太好了……姐姐,我来找你了……”了却心事到江玉婷仿佛看见姐姐在对她『露』出微笑。
江玉婷带着笑意的眸缓缓的闭上。
“妈妈,妈妈……”握在袁芬芬手里的手慢慢僵硬,在吸引力的作用下,从她的手里滑落。
“妈妈,妈妈……”袁芬芬泪眼朦胧的看着江玉婷,她不知如何是好,手无措的拾起她的手,再度贴在自己的脸上,呼唤到,“妈妈,你醒醒啊,醒醒啊,不要丢下,不可以的,不可以的……”
奈何袁芬芬声嘶力竭的哭声无法再唤醒她,哀伤只能回『荡』在空『荡』的房子里……
“爸爸……”
突然,袁芬芬放下手里已经冰凉的尸体,连滚带爬的像二楼而去。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袁芬芬默念着,几次因为慌『乱』而踏空,最后,她干脆手脚并用。
“爸爸……”
了无生息的袁世雄静静的倚靠在沙发上,眼神定格在书桌的方向。
袁芬芬扑上去,颤抖的手指放在他的鼻口。
“爸爸……”
袁芬芬搂着早已冰冷而僵硬的尸体,痛苦的哀鸣。
屋子外面警笛轰鸣,直到一帮救护人员冲进书房里的时候,袁芬芬还是保持着抱着袁世雄的姿势。
她的泪早已干涸,思想早已麻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守着父亲的尸体,她不能再让别人把他抢走,不能,永远都不能。
蓝叔蓝婶也回来了,他们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袁芬芬抱着尸体在那里和医护人员对质。
医护人员既不能从袁芬芬的手里抢走袁世雄的尸体,然而说尽好话也不能让袁芬芬把手放开,于是双方就在那里僵持着,最后没有办法才打了蓝叔他们的电话。
蓝叔看到眼前这一幕,惊异的说不出话来,刚刚在楼下那血迹已触目惊心,而现在……
一旁的蓝婶早已哭成一团。
蓝叔小心翼翼的走到袁芬芬的面前,跪在她面前,“小小姐……”
“不要说话……”袁芬芬瞪了她一眼,责怪到。
“小小姐……”
“老爹睡着了,你那么大声会把他吵醒的……”
活了大半辈子的蓝叔,见过血雨腥风的蓝叔,也是铮铮汉子的蓝叔,听到袁芬芬这样说,再也控制不住眼泪。
他可怜的小小姐啊,自幼没有了母亲,父亲一手把她拉扯大,如今父亲也没了,这让她怎样活下去。
袁芬芬像没有看到一般,仍紧紧的搂着父亲的尸体,目光空洞。
蓝叔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的说,“小小姐,乖,让老爷安息吧。”
“你胡说,老爹只是睡着了。”
“小小姐,让老爷安息吧。”蓝叔重复着。
“……”
蓝叔站了起来,伸手去扶袁芬芬。
袁芬芬没有动,僵硬如石化。
“小小姐,让老爷安息吧。”很多很多安慰的话,都化为无数的眼泪。
搂着袁世雄尸体的手微微动了下。蓝叔见状,把手搭在袁芬芬的手上,轻轻的,慢慢的把她的手指头一根一根松开,然后把她拉了起来。
一旁的医务人员赶紧上来,三下两下就把袁世雄的尸体抬到一边,装进袋子里面,然后快速的转移,动作利落。
袁芬芬很乖,像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无知无感,定定的站在蓝叔的身旁,麻木的看着那些人的动作。
直到那些人离开她的视线,她才垂头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
这个时候的她不是应该痛哭流涕的吗?可是应该扑上去不准带父亲离开的吗?可是为什么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双脚如同灌了铅般沉重?
蓝叔还有很多很多要做,他让蓝婶来陪芬芬,可是被拒绝。
蓝叔是明白人,于是带着蓝婶悄悄的退下。就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不一会,喧闹的书房安静了下来,再一会,宅子外面的警笛声也没有了,整个宅子陷进寂静。
不知道站了多久的袁芬芬挪动了一下,走到父亲刚刚躺着的位置旁,她伸手『摸』了『摸』,如冰般冰冷。
她循着父亲的位置坐了下去,把头靠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
天花板很干净,一丝蜘蛛网都没有。然后她歪了歪头,看向书桌的方向。
原本在书桌上的东西被扫到地上,除了一个相框。她是知道那个相框的,那是母亲的独照。父亲临死的时候,他在看着母亲。
又有眼泪要掉下来了。袁芬芬把手臂搭在眼眶上。
心痛吗?绝望吗?
一个人到底能有多少的力量去承受这种噩耗,这种亲人骤失的痛苦?
难道她命犯孤星,注定孤独终老?
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或许她已经不需要答案了。
袁芬芬就坐在那个沙发上,从早上坐到下午再到黄昏。
期间蓝叔来看了几次,毫无变化的坐姿和呆滞的表情,如果不是上下起伏的呼吸,蓝叔也以为她……
“怎么样?”蓝婶躲在蓝叔后面小声的问道。
蓝叔叹息了一声,摇摇头,退了一步,把门关上,“走吧。”
“已经一天了。”蓝婶担忧的问。
“由她吧。”
“不会出事吧。”
“你这个乌鸦嘴。”蓝叔啐了蓝婶一句。
“我不是担心嘛。”他们才离开一下下就发生那么大的事。
“担心也没有用,这个时候只有靠她自己。”
“要不给小笼包打个电话?”
“这个也让她自己决定。”他已经安排人封锁了消息了。这件事还是低调点处理吧,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的看着袁家。
“那个人……怎么办?”在不久前,他们两个人看了监控录像,虽然书房发生的事没有拍到,但是楼梯口却是拍到了。
“先缓缓吧。”
“怎么能缓?”袁婶不愿意了。
“那你想怎么办?”
“我……”哎,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好了,过两天等芬芬情绪稳定下来再说。”
“那只有这样了。”
“对了,时不时过来看下,也没有必要打扰。”蓝叔提醒。
“那要送饭吗?”都饿一天了。
“送了也是吃不下的,还是别送了。”蓝叔摆摆手,袁芬芬的『性』子他是知道的,用强的不行,只能让她自己消化,虽然时间会久一些,但至少安全。可是他就有一点担心,万一她的旧疾复发怎么办?
“嗯。”蓝婶也没有了办法,只能照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