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书房门口的江玉婷内心百味交集,她是一个心理医生,她有无数种治疗受伤的办法,但她却没有能力使用任何一种办法来安慰或者缓解袁世雄的痛苦。
被一个不是亲生却犹如亲生儿子一般的人伤害,那种来自背叛带来的心痛,失落,甚至是绝望总是能很轻易就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哪怕曾经强大无比的袁世雄。
哐当,又有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穿透隔音良好的木门。
门外江玉婷被震耳的撞击声吓得小心脏“咯噔”的颤抖了一下,她急忙推开了门。
只见书房里一片凌『乱』,本应该待在书架上的书此时全掉在了地上,书桌上的物品也散了一地。
袁世雄正喘息粗气,瞪大了眼睛坐在书桌后面,他的双手紧紧的握着椅子的把手,似乎在用这种办法来平息因为生气因为难受而不可控制的行为。而在怒气的眼眸之后,无法掩饰的哀伤与悲凉让江玉婷的心也跟着抽紧再抽紧。
“世雄。”江玉婷小声的唤着,担忧的望着面前心爱的男人。
袁世雄没有反应。
江玉婷不放心,又迈向前一步,“世雄。”
“玉婷,”江玉婷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他就像被放了气的气球一般,瞬间塌了紧绷的肩膀,漏了那郁结在胸口的那一股气,连带着声音都仿佛苍老的十多岁,“我应该听你的话的……”话语中透着看破世事的苍凉。
“世雄……”江玉婷一肚子的安慰话语生生停在嘴边。
“其实,我在意的并不是龙鼎……”袁世雄的语气里透着一丝哽咽,“我在意的是……”
他深呼了一口气,“我一直把他当亲生儿子……他怎么可以……”这种感觉比在心口上捅一把刀子还要难受,即便坚硬如铁的硬汉也控制不住心底的那一抹被伤害的柔情而流下泪来。
“世雄……”江玉婷的心也如刀绞,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对宋廷蔚的心,他和世上所有的父亲一样,对自己的儿子都有着一种深沉的,无法言语的爱。
“难道是我做错了吗?”袁世雄痛苦的用双手蒙住脸庞,任由那痛心之泪浸湿那一双满是岁月痕迹的手。
“世雄……”江玉婷跪在袁世雄面前,把手搭在他的手上,“你不要这样责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
“玉婷啊,这怎么会不是我的错呢,”袁世雄拭去眼角的泪水,茫然的望着前方,“如果当初我把事情和廷蔚说清楚,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了,是我太自信,也太自负……我以为我可以控制得了事态,事实上我根本……”
“世雄,你我别这样责怪自己,这并不是你的本意。”江玉婷说着毫无说服力的安慰。
“我的本意,错了,都错了,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会在意谁或谁的本意,他们只会在乎最终得到到结果……是我的放任自流导致今天的结果,今天这一切,那也是我活该。”袁世雄缓缓的闭上浑浊了的双眼,像认清事实一般,像自我放弃就一般,为自己的错误定了论。
“世雄,你别这样悲观,我们还有扭转的余地的,我们不是已经派人去找事情的真相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怕是等不及了!”不知道为什么,袁世雄心里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会的,一定来得及的。”江玉婷期待都看着袁世雄。
“玉婷……”
“我们一定要好好的,你不是说要娶我的吗?”江玉婷似乎感觉到袁世雄心里都那一点绝望了。“你不能骗我的,我等了那么久……”江玉婷把额头抵在袁世雄的手心上,原本凝结在眼眶的眼泪在也忍不住滑落,积聚在掌心的湿度烫了彼此的心。
她在最美的年华里遇见了他,然后用尽半生在等待,好不容易等来的幸福,她不能也不愿意再让它从指缝间溜走。
袁世雄伸手抬起江玉婷的下巴,深情的望着眼前这个梨花带泪的女子,此时他心里只有一种想法,这后半辈子他可以负任何人,但一定不能辜负她。“玉婷啊,我怎么可能会骗你呢,我想和你在一起的心可昭日月,我是心疼啊,让你陪着我一起受苦……”
“世雄,”江玉婷打断袁世雄的话,“世雄,你知道吗?我以为我这辈子会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孤独终老,可我没想到你来找我了,天知道我有多开心,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如果前几十年所受的苦难就是为了迎接这一天,就是让我再选择一次我也是愿意的。”
“你傻啊……”袁世雄的心瞬间化为绕指柔,温暖得一塌糊涂,他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苍生才能让他在上辈子遇上芬芬的母亲,后半辈子遇上了她。
“不傻,我一点都不傻,因为我知道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等把这件事情解决了,我们就把事情给办了。”袁世雄郑重承诺到。
“好。”之前所有的扭捏所有的迟疑在江玉婷现在看来无比的好笑,一纸证书虽不能代表一切,但至少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承诺以及责任,特别对这个重情重义的男人而言。
叮咚!这个时候家里的监控系统发出有人进入的声音。
袁世雄扭头看向一旁的监控,“廷蔚来了。”
江玉婷抹干眼泪,“来了也是好的,你们两个人好好谈一谈吧。”
“嗯。”袁世雄应到,在没有有力证据的前提下他没有多少说服他的把握,但至少试一试。
“那我把这里收拾一下……”江玉婷看着满目苍夷的地板。
“不用了,就这样吧,就算被看见了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袁世雄摆摆手,生气了才是人之常情吧。
“那我下去了,你要控制一下情绪。”江玉婷提醒到,她可不想到时候为任何一个人叫救护车。
“知道了。”
“廷蔚他……”
“我自有分寸。”
江玉婷望了一眼留了个背影给她的袁世雄,叹息一声,拉门离开。
袁世雄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因为冬天而略显萧索的花园。
眼神恢复了平静,而内心依旧如波涛般汹涌。
那一段他以为已经遗忘在记忆深处的情景再次浮上心头。
宋家明,那个和他同生共死的如亲兄弟一般的男人,他终究是先他而死,他终究是亏欠他的。
但他何尝不是幸福的呢?
袁世雄转头看着放在书桌上的照片,眼神温柔如水,照片中的人儿一如往日般温婉动人,上扬的嘴角,浅浅的梨涡带着如沐春风般笑,既赏心悦目又温暖人心。
“梓芸啊!”袁世雄不自禁的念着那个如烙铁印在心头上的名字,“你在那边过得好吗?”无数的话在心头却又一言难尽,最后化为无声的叹息以及满心的落寞。
咔嚓,门开了。宋廷蔚走进来了。
两个人的眼光在空中交汇,一个满是心酸一个则凌冽决绝。
袁世雄从宋廷蔚的眼神中感觉到,他准备好的话语似乎都是多余的。他早已经被判了死刑。
“廷蔚……”
“你是决定自动弃权呢还是做垂死挣扎。如果我是你,我就当识时务的那一个。”宋廷蔚冰冷的语气犹如腊月里刺骨的寒风,刮得袁世雄的心一阵一阵的疼。
袁世雄稳了稳心神,“廷蔚,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宋廷蔚冷哼一声,径直走到沙发上坐起,翘起二郎腿,还悠闲的顺了顺裤脚的皱褶,语气轻蔑,“你以为呢?”
“廷蔚,如果你只是想要龙鼎,大可不需要这般大费周折,龙鼎迟早是你的。”
“呵,”宋廷蔚笑了,“迟早是我的,难道你不觉得用这种办法更刺激吗?”
“为什么?”袁世雄用手捂住胸口,他感觉到他全身的气血往上涌。
“为什么?还不够清楚吗?这么多年了,总该有人为我父母的死负责。”宋廷蔚目『露』凶光。
“廷蔚,你还是认为是我害死你父母的吗?”袁世雄惨然一笑。当猜测被证实之后那种打击足以让这个腰背硬挺了五十多年的汉子佝偻了身型。
“……”
“没错,你是应该怪我的,如果当初不是因为我的疏忽而导致你梓芸伯母和芬芬被绑架,营救过程中你父亲就不会中枪,你母亲就不会过度伤心而遗憾离世……”
“够了,袁世雄,如果你还想为你的所作所为狡辩,你大可不必浪费彼此的时间。”
“廷蔚,我知道你父母的过世让你很难接受,但我说的都是事实,你父亲……”
“不要再说了,”宋廷蔚微微的仰了仰头,胸腔剧烈的起伏着,像隐忍着滔天怒火,“你敢说当时的绑架事件不是你一手策划?袁世雄,你好狠的心,为了除掉你的眼中钉肉中刺,竟然拿你妻女当诱饵,可你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你的妻子也会为之付出『性』命。”
“我没有。”袁世雄被宋廷蔚心里的可怕想法吓得后退了一步,他知道他对他的有怨恨的,只是没有想到,他对他的误会有如此之深。
“难道不是吗?”宋廷蔚厉声到,然后一步一步到紧『逼』。
“不是,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拿我妻子和女儿的『性』命开完笑,廷蔚,当时你年纪虽小,但你也是在场的。”
“袁世雄,就是因为你导的一手好戏,让所有人都相信那只是一件纯粹的绑架事件。”
“我没有。”
“你以为你做得真的是天衣无缝吗?”
“我没有……”
“你有,因为你的一己私欲,你害死了你的妻子,也害死了把你当亲兄弟的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