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历四六八年入秋时分,大雍函谷关,临近黄昏之时。
天空灰茫茫的一片,沉郁的云压得很低,黑云压城城欲摧的一种压迫感笼罩着整个函谷关。一片片有些泛黄的落叶飘飘而落,天地间尽是一片苍凉的萧瑟感,凉风瑟瑟而过,吹得城楼上插着的旗帜猎猎摇曳着。
一阵莫名的凉意肆意的入侵,空气忽然隐隐有些湿意,抬头一看,这才发现阴霾的天空里不知何时已经开始在飘雨,苍凉细细的雨丝悄无声息的落下,将下方正在辛苦训练的将士们笼罩在一片苍茫的烟雨之中,他们正神色严峻的完成一套又一套动作,一身的凛然正气,似乎根本没有一丁点的惧怕此时就在函谷关外的戈苏的那几十万大军。
大雍的青年将领季无歌将军登城而望,透过手中的千里眼,他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就在护城河的几里开外那一片无边无际的辽军营帐。
他脸色很是凝重,想到戈苏的那几十万大军,还有昨天从两翼的探子传回来的消息,他心中很是沉郁,一股难言的疲惫感充斥在眼底。
两翼已经被辽军击破,连马兰城那边情况也是非常的不好,辽军的兵力正缓缓往函谷城收缩,戈苏大军一共分成三路夹击函谷关,而皇城方面根本也不可能派兵前来支援。因为听说北部边境也发生了一些骚乱,烈王十万精兵被辽军突袭之后,几乎全军覆没。中州会军统部大阁领季大人本来想给这边增兵,却不想被皇上派去西北边境,地提防辽军从那边攻破,所以,季无歌感到有些绝望,他们函谷城几乎已经成为一个孤城了。
原本以为天圣方面会派出援军突破南部的封锁,替他们缓解一下危机,没想到西风烈的鹰师竟然是如此彪悍勇猛,直接驻扎在边境汉阳城,并且还在天圣大雍要塞关口设下三道封锁,即便他们想出兵支援,恐怕也是异常的艰难的。
西风烈的鹰师,就连幸崎天大人都很是忌惮,要想突破封锁解除危机,根本是不可能的,除非将士们都长了翅膀直接飞过来。
已经将近十天了,戈苏大军已经在城外做好随时攻入的准备,只待他的两翼大军收缩,形成三路夹击之势,他们就会马上攻城。而此时他们函谷城里,也仅仅只有二十万不到的兵力,戈苏三路大军一共将近五十万人,却不说驻扎在汉阳城的西风烈二十万铁骑,单单这些人马,就已经够他们函谷关吃上一壶。
再如此下去,连季无歌本人,都对这次函谷关抗战的前景,抱着一种悲观的态度。但是,这样悲观的态度他是不能在将士们面前表现出来的,每天,他古来巡视将士训练的时候,都会像往常一样跟将士们开玩笑,还有跟他们说,皇城方面马上就会派援军来增援,还有远在天圣作战的弟兄们马上就会在司空大人的带领下回到函谷关跟他们一起迎接戈苏大军。
将士们信以为真,知道不久之后马上就会有大批的兄弟赶过来助阵,而且早在之前也听说过司空大人的威名,这更是让他们信心倍增。
其实季无歌总感觉这烈王坠城的事情非常的蹊跷,为什么烈王刚刚陨落不到两天的时间,帕斯城的辽军就马上知晓消息了?而且马上派军攻打塔社城,兵锋所向,一路直接打到马兰城,连马兰城也在大家还来不及反应的短短时间内沦陷,这样的速度,实在是令人有些匪夷所思!还有天圣方面的事情,这拓跋康也死得很奇怪,他那么一死,似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三皇子拓拔钰,可是……
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通,他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心底隐隐透着些许的无奈与疲惫感。
“再想什么?”
一旁忽然传来幸崎天那温雅的声音。
季无歌一怔,当下转过头,发现幸崎天正一身优雅的负着双手往他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身淡青色衣裙披着一件狐裘披风满是憔悴的幸拂画。
“大人,公主殿下!”
季无歌恭敬的施礼道。
幸崎天淡然拂了拂手,在季无歌身旁停下了脚步,静静的看着城外那一大片无边无际的辽军大营,温雅俊逸的脸上也有些凝重,撑在冰冷的城墙上的双手在微微收紧,沉寂眼底凝聚一股幽光,整个人看起来竟然有些莫名的寂寥萧瑟感。
幸拂画这些天也看到幸崎天在为函谷关烦忧得睡不着觉,心中焦急担心之余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这一切的情况看起来似乎都是那么的糟糕。
“父王,季大哥,你们都已经好些日子没有休息好,再这么下去也不行,我相信这一切会有转机的,你们不要太担心,说不定皇上会马上派兵来增援也不一定……”
想说一些安慰的话,但是却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幸拂画只能说着自己都无法信服的话,苍白憔悴的脸上努力的挤出一道微笑,黯淡的美眸里却是闪烁灰暗的凉光。
“公主殿下不应该到这里来,已经是入秋的天气了,这里挺冷的,你感染的风寒还没有好,还这么不注意身体,若是出了什么闪失,叫我们如何跟阿堇交代?”
季无歌坚毅带着担忧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幸拂画的身上,见她单薄的身子如同摇曳在风中瑟瑟发抖的寒叶,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也顾不得幸崎天在场,便说道,“若是大战来临,末将会派人带着你杀出去,你不用有所顾忌,脱身之后就去回皇城,或者去天圣找阿堇。”
幸拂画听着那两个字,心底又忍不住一阵疼,苍白憔悴的脸色变得更是难看起来,她黯然失落的低下目光,抓着披风的素手在微微收紧,沉默了许久,才艰涩的苦笑道,“无所谓了,反正他也不会在乎,如今,这样陪大家一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我是大雍的九公主,应当跟将士们一起共甘共苦,与函谷城共存亡!”
说到后面这些话的时候,幸拂画的语气是很坚定的,她蓦然抬起头,美眸里充满了坚决,他转过头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幸崎天,“父王,画儿相信,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函谷城就一定能够避过这一劫。”
知道身为函谷关的最高军事长官,也是整个函谷望州军团的灵魂人物,即便是函谷关失陷了,以幸崎天的性子,肯定也不可能甘愿逃走,所以如今他们恐怕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与函谷城共存亡!
听着,幸崎天并没有回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脸色依然是很沉重,他微微抬起头望着灰茫茫的天际里飘落的一大片淅沥沥的凉雨,许久,才怅然叹息道,“无歌,我接到皇上传来的圣旨也是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所以,跟将士们交代一下,过几天让将士给各自家里都留一点什么话吧,就用往常的语气,让他们写得认真一点。”
这话说得,让季无歌跟幸拂画眼底一沉,胸口隐隐一沉,心底传来一阵闷痛,却不知道自己如今还能说些什么,季无歌也只能点了点头。
说完,幸崎天便蓦然转身要离去,然而,就在这时候,下方突然有将士来报——
“大人,有人执重要的密信前来,说要亲自交给您!还说事态紧急,必须要马上见您!”
这话落下,幸崎天一怔,盯着那将士看了好一下子,才问道,“可有问清他是什么人?”
那将士摇了摇头,“他不肯说,而且穿着斗篷带着面巾!不过他说他是洛阳城来的,让他送信的是几位都认识的一位故友!”
“故友?”
幸崎天跟季无歌幸拂画交换了一个眼神,想了想,便点了点头,“让他过来吧。”
“是!大人!”
那名侍卫很快便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那名身穿黑色斗篷带着黑色面巾的人便在将士的带领之下来到了幸崎天的面前,一起上来的,还有几位刚刚巡查完毕的将军谋臣,他们都是看到城楼上幸崎天的身影,才忍不住跟上来的。
“见过两位大人,还有公主殿下!”
阿森一边说着,一边拉下脸上的面巾看了几人一眼,季无歌的眼神了然的一亮,而阿森已经再次将面巾蒙上,一边从衣袖里取出一封信呈到幸崎天跟前,压低声音道,“大人,这是我家大人托属下火速捎过来的密信,大人让你们相信他。”
“你家大人?”
幸崎天并不知道阿森就是司空堇的手下,所以阿森这么一说,当下便是觉得有些诧异。
阿森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见幸崎天接过信,便抱拳告辞了。
幸崎天跟幸拂画却是一阵诧异,还有一旁的几位将军谋臣纷纷疑惑的望着阿森离去的背影,最后大家将目光一齐定在幸崎天手中的密信上。
“大人,拆开看看吧,或许是什么好消息!”
季无歌眼底隐隐浮起些许希翼,低低的开口道。
这会儿,幸崎天才不紧不慢的拆开信封,拉出里面的信纸,司空堇那龙飞凤舞行云流水的字迹便映入了眼帘,一旁的幸拂画一看到那熟悉的字迹,原本灰暗的眼神当下就化作绚烂的星辰,闪烁出明澈的幽光,禁不住惊呼出声来——
“是堇哥哥!”
说着,连忙凑了过去,只见那信纸上只是简单的写了这么一句——
已借道大周,坚持住!
下方的署名正是司空堇的签名!
而,这短短的一句话,却好像一道春风一般吹进众人的心中,久久不见天日的心里的阴霾在一瞬间被一道阳光照亮。
“堇哥哥借道大周,马上赶过来支援我们了!”
幸拂画有些抑制不住的抢过幸崎天手上的信,紧紧的捏在手里,闪烁的美眸当下就溢出两道淡淡的晶莹,看着信纸上那熟悉的字迹,久久沉郁压抑沉痛的胸口莫名的缓和了过来——
她就知道,他是不可能会抛下他们不管的,他也不会抛下她,一定是这样的!
她就知道,她是不会看错他的,他一直心系着他们,只要他们有需要,他就一定会尽力帮助。
有那么一瞬间,幸拂画心里盈满的暖暖的幸福,不想去计较太多,她心里默默爱着的人是个了不起的英雄呢!他现在正在想方设法过来营救他们,即便他们几乎已经被整个朝廷抛弃,但是他一定不会丢下他们不管!
沉痛了许久的心在一瞬间得到了解放,所有的委屈和不甘,所有的难过和痛苦都因为司空堇这么一句话统统化为虚无!
管他呢,即便他说了那么残忍的话,但是,只要他不弃,她便不离!
想到这里,幸拂画当下就高兴了起来,闪烁着晶莹的眼眸里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她绝美苍白的脸上也因为激动而微微泛起了些许的红晕,很宝贝似的将那封信收起来,满是愉悦的看向季无歌,忍不住又轻笑道,“季大哥,他要来了呢!”
季无歌点了点头,也笑道,“是的,司空大人借道大周,马上就会赶过来支援我们,通知将士们,我们的援军很快就到了,让大家也高兴高兴,我们务必要坚持住,等待援军的到来!”
“真真是太好了!”
“是啊,司空大人来了!”
“是啊,听说他的五万铁骑个个都是精悍的勇士,在天圣江西要塞那边还击杀了不少的辽军!还把西风烈重伤了,真是太好了!”
几位将军跟谋臣都忍不住激动起来,大家阴霾许久的心,再次燃起了希望!
……
红月历四六八年初秋的某一个寂静的深夜,大周皇朝帝都城门前。
‘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远而近的传来,敲破了帝都城外的沉寂,借着古城上方倾洒而下的清冷的月光循声望去——
只见前方的微微起伏的苍茫的暮色之中,正有一骑正疾风一般朝帝都疾驰而来,马蹄声在暮色之中回荡着,踏碎了一地倾泻的流霜。
马背上疾驰的人,一身黑色的袍服,头上戴着一顶黑纱斗笠,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他身上的袍服衣角已经有些破旧褶皱,看得出似乎赶路非常的匆忙。
只见他在城门外的护城河边上勒住了马,微微抬起头,扬手,伸出修长而纤瘦的指尖挑起自己跟前垂下的黑纱,一张精致秀雅的容颜便显露了出来——一长相十分清秀的少年!
凉风不断的吹起那黑色的轻纱,只见他看着城中一片阑珊灯火的眼眸里充满了疲惫,但是眼神却是依然明澈锐利。
看到他停下,他一旁的肩头停着的一只黑色的紫瞳小貂也欢快的跳跃了起来,一双紫眸闪烁着绚丽的幽光紧紧盯着跟前这座宏伟的城池,不时的伸着小粉舌舔了舔少年的脖子,看上去似乎非常的愉悦。
一连五天没日没夜的赶路,司空堇都能感觉自己的身体所有的力气几乎都被掏空了,路上也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马,如今才赶到这大周帝都。
大周果然不是他们大雍所能比的,一路过来,见到的,都是一大片繁华的城池重镇,这里的百姓足足比他们大雍的百姓富庶上好几倍不止,而且他们的城池非常的庞大密集,百姓安居乐业,远离战乱,仿佛外面战乱的世界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一般。
尤其是眼前这座拔地而起的宏伟壮观的帝都,高高的城墙隐入天际一般,她需要很努力的抬头才能看得到顶,城楼上站满了守城的将士,城楼上的旌旗不停的迎风摇曳着,一切看起来都是显得那么有气势,而如此,更是显示出她的渺小。
她没有忘记,拥有这座宏伟的城池,甚至拥有整片富庶繁华的东州大陆,备受千千万万人敬慕尊崇的男人是谁!
司空堇看着眼前的宏伟的城池,胸口没由来的便是感觉到一阵难言的压迫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微微策马慢慢上前。
此刻已经是深夜,三更已过,大周帝都的城门早已经关闭,眼前这灰色的高高的大城门就是紧紧关闭着,上面的守城将士正来来回回走动巡查着,戒备森严无比。
“什么人!”
司空堇才刚刚走过护城河,上方的将士便已经发现了她,立马举着火把走了过来,紧紧盯着城门下方的她,阻止她上前。
司空堇勒住马,坐在马背上对着上方的对着城楼上方的将士微微抱拳,清晰的出声道,“诸位弟兄辛苦了,在下是陛下的密使,有急事要马上赶去皇宫参见陛下,请兄弟把门开一下,这是我的通关凭证!”
说着,一边伸手撤下自己脖子上的东西——那正是当初从帝北尊那里要来的凤玉,她自是没有忘记,帝北尊当初可是说过这凤玉的用处!
城楼上的人听着,马上就派出一支巡逻队下来了,打开城门接过司空堇手中的东西一看,当下脸色一变,立马恭敬的下跪,“末将见过阁下!”
司空堇点了点头,看了跟前将近上百人的将士一眼,接过那名将士递回来的凤玉,一边淡淡道,“有劳兄弟前去通报一声,或者带我直接赶去皇宫。”
“请问阁下贵姓!”
司空堇怔了一下,想了想,便应道,“免贵姓司空!”
“司空大人辛苦了,陛下已经交代过,持有此凤玉的司空大人可以直接赶去皇宫,不需要通报,阁下请随属下进城!”
那将士应了话,便恭敬的给司空堇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司空堇不禁一阵诧异——难不成,帝北尊知道她要来?还是之前早就交代了?
不过,这个疑问也是瞬间在脑袋里一闪而过而已,来不及想太多,她便策马上前,跟着那一队人马进了大周帝都的城门。
不愧是大周的帝都,风云四大天府神池的首位,繁华的程度自是不必说,如今已经是三更天过去,城中倒是还是一派的灯火辉煌,干净整洁的街道,很是宽阔,两旁是装饰得很体面的店铺楼宇等建筑物,路边偶尔还见到种着的一排排整齐的现代化法桐!
环境还搞得挺好!
司空堇这会儿就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回到现代的那么一点味道。
心底倒也曾经幻想过大周帝都的样子,不过还真没想到居然是这个模样,这么一对比,忍不住又是叹息了一声,差距还真是够大的!
“司空大人,前面就是宫门了,大人直接出示凤玉,他们就会将大人带进皇宫的,属下等不能进入宫中,所以就先回去了!”
“好,谢谢了!”
司空堇也看到跟前这座比他们大雍皇宫不知道还奢华大气上多少倍的皇宫,忍不住叹道,“好一座奢华宏伟的大皇宫,还那么气派,这才真真是超级大土豪!”
然而,不等她说完,一旁的貂爷已经兴奋的跃下司空堇的肩头,朝宫门冲了去。司空堇耸了耸肩,又是深深吸了口气,这才策马迎了上去……
大周皇朝北帝陛下寝宫龙腾宫水榭凉亭内,徐公公匆匆忙忙赶紧来禀告的时候,北帝陛下正坐在亭中漫不经心的喝着酒。
“陛下,外面将士来报,有一位司空大人持凤玉正朝陛下的寝宫赶来。”
刚刚要抬手倒酒的北帝陛下顿时收住动作,执着酒壶的修长的指尖微微一顿,深眸里顿时浮起一道莫测高深的流光,妖艳的俊脸上拂过一道匪夷所思的缓和,他沉默了一下,便继续悠闲的给自己跟前酒杯满上酒,眼皮都不抬一下,便对着身后的徐公公淡淡道,“让所有人都撤出去,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得进来。”
“可是,陛下,那人来势汹汹,好像是……”
徐公公有些担心的看着陛下,他可听说了,那人一身黑衣,头上还带着斗笠,不让人看清他的样子,就怕来者不善,会威胁到陛下的安全。
可是,那人手中怎么会持有凤玉呢?
那东西,应该是……才能拥有的啊!
帝北尊没有再说话,端起酒,优雅闲适的抿了一口,而徐公公深知陛下素来喜怒无常,哪里敢肆意猜测君心,当下也只有恭敬的施礼,然后默默的退了出去。
司空堇转过龙腾宫幽静的回廊,从院子的那一大片竹林穿过的时候,便看到碧湖边上那一处水榭凉亭。
整个凉亭如今是笼罩在一片寂静苍凉的月光之中,凉亭外,有漫天飞舞的流霜,倾泻而下,照得凉亭前的玉石阶梯上折射出一片淡淡的光泽,看上去隐隐流动着一种寂静的美。
凉亭内,一身白衣似雪的帝北尊正侧身淡漠的坐着,远远站在竹林的尽头,她只能隐隐看到他那半张侧脸,然而单单是那半张惊尘绝艳的侧脸,便已经足以让她感觉呼吸一滞,更不用说他身上那股流露而出的气质。凉风不断从凉亭里拂过,吹起那似雪袍服,霎那之间看着便是有些恍惚起来。
周围很是安静,耳边隐隐传来的,便是那萧瑟从竹林里拂过的风,似乎已经感应到司空堇的投来的目光,帝北尊忽然偏过头,缓缓抬起眼帘,看着站在阶梯下的司空堇,沉静莫测的眼眸里掠过一道淡淡的幽光,定定的注视了她许久,冷艳尊贵绝色倾城的俊脸才扯过一道缓和,绯色淡漠的薄唇露出那般莫测高深的笑意。
他那般绝色的笑容映入眼中,司空堇整个人猛地一怔,突然就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藏在轻纱之下的那张清丽的容颜隐隐觉得有些发烫,长时间奔波劳顿的疲惫感稍稍淡去了几分,她吸了口气,忍不住低低的骂了一句,“妖精!”
看到他这般冷艳妖孽的样子,真有那么一瞬间就想给他献出她所有的一切,只要他高兴的那种冲动,司空大人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居然会有这般贪恋美色的一刻。
静默了许久,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倒是看他悠闲的坐着,优雅的端着酒漫不经心的喝着,似乎对她的出现没有半点的意外。
好一会儿,司空堇才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也没有忘记自己这次过来的目的。
想了想,便摘下头上的黑纱斗笠,精致秀丽的容颜便露了出来,疲惫的星眸里已经微微充斥着些许的红丝,明显是长期休息不足所致,她忍住睡过去的冲动,强自打起精神,然后缓缓走上阶梯,一边开口,“好久不见,陛下一切安好否?”
沙哑而干涩的声音落下,整个人也步入了亭中,丝毫不客气的在帝北尊的对面坐了下来,一手端过他跟前的酒杯,一口喝尽杯中酒,然后又取过那酒壶,一连倒了数倍一口气喝下去,纯粹的喝酒解渴一般。
“似乎比你要过得好些。”
帝北尊那阴晴莫测的眼神打量着一身风尘仆仆的司空堇——
一身风尘仆仆的,皱巴巴的黑色袍服,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本来就清瘦的人,如今下巴更是尖尖的,身上也没几两肉,清瘦的小脸略显苍白,搁在桌边上的素手看起来也有些粗糙,单单扫了一眼,便已经能看到她手心里那厚厚的茧子,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憔悴。
看着,心里就觉得一阵糟心好像又想生气。
“好像是,我现在应该是挺狼狈的。”
司空堇皱着眉头喝下一杯,淡漠的唇边顿时扯过一道苦笑,忽然抬起疲惫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着他,低声道,“你知道我要过来找你?”
帝北尊嘴角上扬的弧度微微收敛了一些,低下目光看着被她捏在心中的酒杯,好一下子才抬起视线,如风的眼神扫过司空堇那张秀丽的容颜——还是那么的倔强好强,蠢货一样的总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一样。
兴许是深知她这样的性子,所以才走了这么一步棋,料定她肯定会过来找他,本来是应该心生愉悦的,但是现在见到了,反而不想见了,因为他心里有些抑制不住的想发火。
看了她好一会儿,他才目光阴郁的看着停在边上一直缩着,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们的貂爷,迎着帝北尊的目光,貂爷那已经有些瘦下去的身子缩了缩,下意识的往司空堇的身边挪了去,不敢抬起头去看帝北尊。
“边关八百里加急传回消息,你的人正往我大周边界靠近,朕就能猜到你的目的。”帝北尊淡漠的应道,淡漠的眼神再次回到她的脸上,“朕已经下令让翼王部撤防,你的军队现在应该已经进入我大周境内。”
“哦?是吗?”司空堇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惊讶于他的动作之迅速,星眸闪烁了几下,便低低的应道,“谢谢了!”
“但是,我这次来找你,不仅仅是因为借道之事。”
司空堇顿了顿,抬起目光,直视着他喜怒目测的眸子,吸了口气,才继续道,“还有一件事,希望你能帮忙,就算……我求你!”
这话落下,帝北尊隐在洁白的衣袖下的手微微紧了紧,低低的注视着她许久,才沉静道,“说说看。”
“调拨你关中的二十万大军,借给我用一用,不然,你月氏国附近的那十万大军也行,反正是越快越好,行吗?”
司空堇忽然有些紧张的看着他,眼底充满了希翼。
帝北尊沉默了,沉寂的眼眸里又浮起一道深幽的流光,看了她许久,秀气纤长的睫毛扇动了几下,冷艳出尘的脸上才扯过一道匪夷所思的笑意,“可以。”
“真的?你真的愿意给我借兵?”
他的话落下,司空堇立马欣喜若狂,当下将手中的酒杯一扔,激动的站起来,一把抓过帝北尊的大手,紧紧握着,“太好了,怕你不答应,我忐忑了好久,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
“别高兴得太早,朕有条件。”
帝北尊深深的看着被她抓在手中紧握的手,静静的说道。
司空大人闻着他身上隐隐拂来的清幽的冷香,心头一阵恍惚,当下就是眉飞色舞的抬起头,笑得一脸灿烂,很温柔的应道,“我什么都答应你!”
那架势,若是只听后面这一句,还有看看司空大人现在紧抓着帝北尊大手不放的样子,就好像某个毛头小子正在跟自己心爱的姑娘求婚,大声的说出爱的表白……
只是,被‘求爱的姑娘’是堂堂的大周皇朝北帝陛下,而求爱的人,则是司空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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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爷:司空大人,你确定你不是伺机又在吃我家主子的豆腐吗?
司空大人:你确定你家主子不是在色诱本官吗?
大云哥:两个笨蛋被卖了都不知道。
帝北尊: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