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夕阳如血,斜斜的挂在山头,柔和的阳光倾泻而下,在清凉的晚风中,圣澜江面微波荡漾,卷起了无数的圣洁金光。
一艘豪华大气的大船自大雍皇城的码头顺流直下,朝圣澜江的一头缓缓行驶而去,幽幽荡涤的水声打破了圣澜江的静谧。
船舱的某一个简约雅致的房间内,有人正倚窗而立,沐浴着淡淡的江风,抬头看着江面上那轮暖暖的落日。
那人一身似雪袍服,墨玉簪束发,轻裘缓带,优雅淡远,冷艳无双的俊脸笼罩在暖暖的余晖之中,浑身透着一股宁静淡远而遥不可及的气质,而,那般君临天下的难言气势也无法遮掩。
只见他伫立的窗前,修长白皙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击着窗框,他身后的凳子上正蹲坐一只通体漆黑的紫瞳小貂。
小貂静静的蹲坐在凳子上,睁着眼睛望着自己主人那抹萧瑟落寞的背影,时而转过头看了看门口,紫眸里由原先的期待变成了淡淡的失望。
夕阳慢慢西沉,窗前的阳光缓缓的收起,恍惚之中忽然闻到晚风中拂来一道淡雅而熟悉的气息,一道清冷萧瑟的琴声缓缓传来,帝北尊微微低下视线,顺着琴声望了去,便看到了岸边的凉亭中那个正在抚琴黑衣斗笠人。
萧瑟的琴声隐隐透着一股淡淡暖意,正是那天她给他弹的曲子,很好听。
貂爷忽然撑起身子,紫眸里闪过一道幽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帝北尊那侧脸,只发现在夕阳灿烂的余晖中,自家主子的那张侧脸缓缓有些柔和起来。
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帝北尊皱起眉头,沉默许久,才低声应道,“进来。”
风扬轻轻推门走了进去,手里抱着一大束的堇紫色百日草,花束包扎得很好。
他放轻脚步缓缓走了过去,在帝北尊的身后停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开口,“太子殿下,司空大人托人给您捎来了花束。”
说着,风扬又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那一大束花,因为司空大人的这一送别的方式感到十分的匪夷所思——
哪有人送别居然送花的?
而且这般的装饰还是第一次看到,很特别,风扬第一次觉得这么一些鲜花扎在一起居然是这么的和谐好看,他收到来人送过来的时候,还忍不住惊了一把。
帝北尊转过身,深邃的目光淡淡的落在风扬怀中的花束上,眼神有瞬间的停滞,沉吟片刻,妖冶的脸上有些奇怪,抬手将花束接了过来,拈起花束间的紫色卡片,上面正龙飞凤舞的留着司空堇的祝福与签名——
祝你快乐!
简短几个字,却让帝北尊有了瞬间的失神,在悠扬荡涤的琴声中,他抬起头,望着静坐在凉风萦绕的凉亭中的那抹黑色小影。
许久之后,他的脸色隐隐有些不平静起来,低头淡漠的望着怀中的花束一眼,想了想,心头有些叹息,而眼中却好像下了什么决定似的,终于低低出声,“将船靠岸。”
……
不一会儿,耳边若有若无的琴声越发的清晰起来,暖暖的夕阳余晖中,帝北太子的船缓缓靠了岸。
凉风不断的吹起那似雪的衣袍,踩着一地的落蕊,帝北尊一身淡漠的走上凉亭的阶梯,而仅仅走了几步便收住了脚步。
察觉到身后袭来的气息,司空堇指尖的琴音戛然而止,凉亭内有了瞬间的宁静,两人就这么沉默了好久,也没有谁出声。
良久之后,帝北尊才提步,往上几步,停在她身后,缓缓的抬起目光望向高天流云,低沉的声音很感性,“平日里不是话挺多的吗?半天也不见你出声。”
司空堇十指轻轻按住琴弦,叹息了一声,慢慢的开口,“初次见你的时候,是在洛阳城,我还记得,当时我被你一掌震出窗口,落地狼狈而逃,还被你夺去了希尔顿的副卡,我当时就暗自发誓,一定要给你颜色看看。不想,之后的很多次交手中,却是我吃了亏,你还出手帮了好多次,有时候想想,有你这样的朋友还真是挺不错。”
“可惜这样的朋友都是替你收拾烂摊子的。”帝北尊淡然一笑,深眸里闪烁出些许的真诚与柔和,不似往日的云淡风轻,“本殿在你手里,也没讨得多大的便宜,就凭这一点,本殿就应该欣赏你。”
“说实话,你也是第一个让我感到很受挫的人,不过我感觉自己很幸运,至少能够让我知道自己的实力。”
司空堇一直背对着帝北尊,江风不断吹起斗笠下的面纱,她那清亮如星的眼眸在夕阳之中越发显得清明透彻,“今日一别怕是难再见,一切都请珍重吧,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但愿到那时候,我们可都不是拖家带口的,我挺不能承受自己老去的事实。”
帝北尊收回视线,低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目光闪烁着看不透的深沉,“你真以为我们还能再见?”
司空堇轻轻点头,“说不准你以后兵临城下的时候,带兵出城抵抗的就是我。”
帝北尊唇边勾出一抹淡淡的痕迹,自嘲的叹息道,“能认识你,本殿也很高兴,以后凡事三思而后行,乱世之年,唯有保全自己才能相助别人,官场沉浮,江湖风雨,司空堇,你还很年轻,你也很有才华,但是一定要记住,心不狠站不稳。”
“官场沉浮,江湖风雨……”
司空堇低吟了一声,“沉浸于尘世间也就是操心这些破事了,哦,对了,听风扬大人说,你们大周臣子都希望你登基为帝,还有纳妃什么的,你这次回去不会真的就是登基了吧?你老爸不是没死吗?哦,不是,是你父皇不是还没驾崩吗?你们大周的美女听说都是那种温婉柔弱型的是吗?”
“帝北尊,我跟你说,像你这样的人是不能找一个温婉柔弱型女人的,相信我哥们,那种女人没性格……嗯?玉佩?”
司空堇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帝北尊截断了,只见他指尖忽然拎着一块玉佩,递到司空堇的跟前。
“给我?”
“拿来!”
司空堇眼睛一亮,当然认得出是当初她拿走的那块玉佩,后来落到大雍皇的手上,然后又被他拿了回去,而且看他的样子,好像这东西很宝贝!
司空堇急忙站起身微微转过身,伸手想抓住那玉佩,然而帝北尊却迅速收起,眯着眼扫了她一眼,司空堇动作太快,瞬间没收住,‘呼啦’的一下便直接刹不住的撞进帝北尊的怀里,帝北尊动作够快的扶住一旁的石柱,两人才不至于滚下阶梯。
司空大人暗自捏了一把汗,庆幸自己没摔倒,下意识的抬头想要道谢,而目光一抬,便迎上了帝北尊那张尊贵不凡,冷艳无双的俊脸,胸口顿时一阵阻塞,一抹淡淡的溢彩涌上双眸,双手紧紧扣住帝北尊的腰,似雪袍服瞬间被抓得皱巴巴的。
司空大人心中莫名的一跳,正想干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凉风吹来,她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不少,有些绝望一般的紧紧抱住帝北尊,抬头对着他的身后猛地拍了几下,素手灵蛇一般的往帝北尊衣袖间一抓,冰凉的指尖顺带扫过帝北尊的大手,帝北尊只隐隐感觉到袖间传来一阵细腻柔软的触感,紧接,他的衣袖便似乎空了下去。
而司空大人这时候早已经退到亭子边上的两丈开外,手里正执着月魄跟那块玉佩。
“你的月魄借我欣赏一下,下次见面再还给你。”
司空堇利落的将东西收进衣袖中。
帝北尊高深莫测的望着司空堇,嘴角浮现出一道极为复杂的笑意,眼底深处泛起淡淡的幽光,片刻之后,他收回眼神,蓦然转身,踩着细碎的阳光缓缓走下阶梯,从凉风之中淡漠的穿过,“那是大周的凤玉,有了它,你可以在大周畅通无阻。我三年之内都不会纳妃……司空堇,三年之后,如果还能在你手上看到它完好无损,我会真的相信缘分,那时候的你……我很期待……记住你还欠着本殿一个条件,花不错……”
帝北尊最后留下这么一些话在空气中飘荡着,如雪一般的身影已经慢慢的湮没在夕阳之中……
司空堇抬起头,看着渐渐朝夕阳的方向行驶而去的大船,隐藏在黑纱之下的秀丽的小脸忽然染上一道黯然,眼前不断的闪过帝北尊刚刚那张深沉冷艳的俊脸。
怔了好久,她才自嘲的笑了笑,摸出衣袖间那块玉佩,指尖隐隐残留有属于他的温度,眼里浮起些许的迷离,喃喃低语,“三年……我也很期待三年之后的自己……”
她忽然转过头,朝皇城的方向望了去,迷离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无比的清晰明亮起来,透着一股让人无法违逆的坚决,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许久,她蓦然轻轻握紧拳头。
是啊,任重道远。
肩上背负着多少,只有自己心里明白,卷入这场漩涡之中,苦苦挣扎,滚打,并非她所愿,但是,她别无选择。
做了这么多的努力,她以为自己或许能改变一些什么,然而经过这次的腥风血雨之后,她才明白,这场漩涡的深度远超她的想象,她唯有像帝北尊那样的实力,才算是真正与她的对手匹敌。
想着想着,她心里忽然闪过苏月那张憔悴的容颜,司空墨那张稚嫩的脸,还有柔弱中带着倔强的幸拂画,季无歌,唐靖尧更还有马兰城无数关心她的兄弟姐妹……
所有的画面定格在一瞬间,化作一片刺眼的红……
司空堇深深的吸了口气,勉强从混沌之中挣扎出来。
司空堇,你是属于天空的,天下之大,任你展翅高飞,我坚信那一刻一定不会远,一定的!
……
夕阳终于沉了下去,广袤的天际下一片苍茫,江风有些凉。
房间内,帝北尊坐在榻前,手中执着一本书翻看着,神色很清冷。
“太子殿下,密探来信,王太傅五天前进宫拜见皇后娘娘……是……是为殿下您的太子妃的事……”
风扬战战兢兢的将手中的小字条奉上,小心翼翼的开口,“碧月郡主她……等了殿下这么多年……前些日子身子熬出病来……”
帝北尊俊眉微微一皱,目光依然还在停在跟前的书页上,低沉的语气很冷漠,“病了就找御医,该怎么办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可是,殿下,这次回去恐怕……”
风扬迟疑的望着帝北尊,谁都知道大周皇族历来的规矩,只有立了太子妃,才能真正登基,不然……
闻言,帝北尊唇边勾出一抹讽刺的冷笑,莫测高深的望着风扬,“南梁局势不稳,你替本殿拟旨,将王太傅跟张义大人调到南梁让他们稳住南梁的局势,这两位大人才华横溢,本殿相信他们的能力。”
“殿下……”
风扬惊出一身冷汗,这可是直接外调,被贬?
还是这么好的借口!
“可是碧月郡主……”
“她若是坚持,本殿不介意老规矩。”
老规矩!
化作平民百姓的女儿,发配到边关的守军黑河军营劳务一年,不能暴露身份,也不能带随从,一年之后才有资格参加秀女的选拔?
简直是疯子!
进了那地方的女人出来不是崩溃的就是疯的,谁敢去?
明摆着要毁人清誉,害其终生。
名为体验感受将士的辛劳,实则……
很公平的机会,也是很好的拉练方式,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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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开始了,加油,努力,亲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