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安依旧附身于圣女的身体,缓步走出教皇厅。
他生前,这座宏伟的建筑尚未存在,因此眼前的格局对他而言既陌生又新奇。尽管如此,他依然顺利地找到了一条出路。
此时,天色未明,黎明前的黑暗笼罩着大地,森严的警备让他略感不安。
不过,他身旁有一位称职的“向导”兼“护卫”。
“没关系,这家伙会带路。”
尤安轻描淡写地说道。
黑袍祭司脸色惨白,步履迟疑地跟在尤安身后。虽然他的手已被治愈,但那股深入灵魂的痛楚却难以抹去。
更令人胆寒的是,刚才圣女碾碎他手指的那一刻,她的神情竟始终未曾动摇,冷漠得如同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好久不见啊,变化可真大。”
尤安望着教皇厅外那片广阔的广场与鳞次栉比的建筑,感慨地低语。
这座都城于他而言,并无太多特殊意义,除了皇宫的存在外,它并未在他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然而,此刻即便是借助别人的眼睛,再次目睹这座城市,他依然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情绪。
脑海中浮现出曾经的点滴回忆,那些过往交错闪回,但如今却已物是人非。
“皇宫在哪?”
“皇、皇宫吗?从这里往西北方向,不算太远。”
黑袍祭司犹豫着回答,神情局促不安。尽管他已经在暗中观察尤安的态度,试图寻找脱身的机会,但尤安显然没有放他离开的意思。
尤安毫不迟疑地朝皇宫方向迈步。
他深知,灵魂附体的状态无法维持太久,维持得越久,对自己的本体而言,影响就越严重。
然而,既然已经动用了这具身体,他决定趁此机会,确认一件事。
“如果我亲眼看看自己的身体,会发生什么?”
即使无法真正夺回自己的躯壳,若能亲眼目睹自己的遗体,或许能引发某些未知的变化。
即使没有任何异变,他也想看看,如今那副身体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据传,自他被刺杀的那天起,他的遗体既未腐烂,也未干枯。
但若尸体真的被人动过手脚,他相信,自己一定能一眼辨别出来。
“或许,我能找到自己死亡那日留下的痕迹……”
与此同时,他也必须尽快找到保护圣女的方法。
其他祭司或多或少都拥有神赐的恩惠,而这位圣女却仿佛被剥夺了一切,她体内甚至几乎没有魔力的存在。
尤安唯一能做的,就是强行操控这具身体到一定程度。
但圣女的身体毕竟瘦弱孱弱,终究有着不可忽视的局限。
“如果能获得魔法就好了。”
皇宫内藏匿着诸多魔法道具与珍稀秘药。
它们是否仍然存在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前往皇宫都是一个值得尝试的选择。
正如黑袍祭司所言,皇宫的确不算遥远。
当尤安逐渐接近,熟悉的地形与建筑映入眼帘。
皇宫周围的景象,与他记忆中的画面几乎没有变化。
依旧是那般幽暗、静谧,却又透着威严与肃穆。
当他踏入围绕皇宫的广场,脚步不自觉地停下。
皇宫既不奢华,也不庞大,但却矗立在那里,庄重而神圣,仿佛凌驾于世间万物之上。
以一座宏伟的金字塔形穹顶为核心,十二座高塔环绕四周。周围没有城墙,因为皇宫本身就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屏障。
尤安垂眸,望向脚下的石砖。
一圈刻满符文的基石围绕着整座皇宫,宛如一层无形的结界。
当他缓步向前,淡淡的金色光辉浮现,化作一道屏障,挡住了他的去路。
“圣、圣女殿下……”黑袍祭司不由得低声道,“您或许是第一次见到,但这正是‘仁慈之幕’——神迹级的绝对防御结界。唯有得到认可之人,才能踏入其中。”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敬畏地补充道:
“当年,六名异端之一的哈蒙·赫尔温刺杀陛下后,曾孤身于此坚守三日。可见其防御之强,即便身负通天之力,也难以逾越。”
尤安微微皱眉,问道:“三天?那最终是怎么破开的?”
黑袍祭司回忆道:“当时,赫尔温家族的族长,联同陛下的第三养子——迪斯马斯将军强行入内,亲手斩下哈蒙的首级。自那以后,唯有皇帝的养子,或皇宫内居住的皇家近卫军,才有资格进入。”
他苦笑一声,继续道:“哪怕是教皇陛下,或手握帝国军权的大元帅,若无皇室之人的允许,也绝对无法跨越此结界……”
话音未落,他猛然顿住,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尤安缓缓抬起手,朝“仁慈之幕”伸去。
黑袍祭司原本笃定,不论圣女如何尝试,都不可能突破这道屏障。
然而,下一刻,他的瞳孔骤然紧缩,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攥紧。
只见那片黄金屏障,竟在圣女的指尖触碰之下,缓缓裂开。
如同受到某种无声的召唤,屏障上的符文光辉逐一消散,最终化作一扇敞开的门户。
黑袍祭司的呼吸瞬间停滞,嘴巴微微张开,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从未听闻,自外部能开启这道屏障的存在。
哪怕是被皇帝亲自册封的教皇,亦或是掌握帝国最高权柄的大元帅,进入皇宫时也必须由皇家近卫军亲自开启大门。
然而,此刻,圣女只是轻轻一触,屏障便如家门一般,缓缓为她让开。
尤安低声一笑,轻轻说道:
“还能奏效,真是万幸。”
尤安缓缓吐出一口气,心中终于松了些许。
“仁慈之幕”并非寻常的魔法屏障,它需要特定的魔力流动模式方能开启。
这种方式无法被复制或模仿,因此,皇帝只将能够通行的魔法道具赐予自己的子嗣与少数近卫军。
然而,唯有尤安,无需任何媒介,只要体内尚存魔力,便能随时开启它。
“里面的结构……应该没变吧?”
尤安低声自语,同时回头看向黑袍祭司。
但对方并未跟随,而是依旧跪伏在“仁慈之幕”外,身体紧紧贴着地面,丝毫没有起身的意图。
“……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尤安皱了皱眉。
“圣、圣女殿下……!”黑袍祭司的声音颤抖得几乎无法成句,“我、我怎敢踏入皇城……这座圣地唯有至高无上的存在才能进入……可您却亲手开启了‘仁慈之幕’!这……已然证明了您的神圣血统……”
“请降下惩罚吧,请宽恕我曾犯下的所有不敬之罪……”
黑袍祭司的声音极其诚恳,甚至带着几分近乎狂热的敬畏。
他曾听闻,这位圣女并非寻常之辈,但在教会的权力体系中,真正掌控一切的始终是教皇。
黑袍祭司们乃是教皇麾下的影子,专司肃清与审判,圣女不过是象征性的存在,地位虽高,却从未凌驾于教皇之上。
可如今,这位圣女竟凭借自身之力,毫无阻碍地开启了“仁慈之幕”。
纵观圣女的历史,何曾有过这样的例子?
而他,竟妄图对这样的人物心怀不轨……
黑袍祭司只觉冷汗涔涔,羞愧交加,他深深叩首,声音颤抖而低哑:
“即便圣女殿下此刻取我性命,我亦无怨无悔。”
“但若您愿意赐予我第二次机会,我愿倾尽此生,侍奉于您麾下,以生命践行忠诚……”
他的话语突然止住。
一股莫名的虚无感席卷而来,他心头猛地一紧,不安地微微抬起头。
然后,他看到了空荡荡的广场。
圣女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而“仁慈之幕”不知何时,已悄然闭合。
四周寂静得可怕,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黑袍祭司怔怔地站起身,腿脚发软,踉跄间跌坐回地。
脑海中一片混乱,恍若置身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