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你不是说,若雪小姐受的是外伤么?我看怎么像失心疯?”
即便林国栋和魏氏都在屋内,阮凌微说话也没有太客气。
李嬷嬷哪儿敢说什么,支支吾吾地退到一旁。
魏氏陪着笑脸,冲着阮凌微解释道:“大房媳妇,确是一诺用暗器误伤了若雪,老爷刚刚用粗暴的办法止了血,还得请你看看用什么法子,将那嵌进肉里的叶子拿出来。”
阮凌微越听越糊涂,眉头都皱在了一块儿。
“不可能。一诺一直和我在一起,你们若再血口喷人的话,还是另请高明吧。”
阮凌微对上魏氏的目光,语气冷冷的。
这一家子心也太黑了,她一路上护着小林将军回来,他怎么可能有时间去伤人呢!
“大房媳妇!”
魏氏略显激动,她受不了阮凌微直截了当地拒绝,若雪不会在这种问题上扯谎。
“小微,这事确实是诺儿做的,具体的原因我们后面再说,你先看看需要准备些什么,能将那片枯叶从若雪腿上取下来。”
说话的是一直闷坐在桌旁喝茶的林国栋。
“就当林家欠你一个人情,我魏氏也欠你一个,待医好了若雪,你提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
魏氏平复着心绪,开口说道。
她知晓大房媳妇不是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人,只有实实在在的利益交换,才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阮凌微朝前走了几步。
林若雪刚刚硬撑着力气说了句话,此刻便只顾得上流泪了。
凳子下面的铜盆里,挺厚的一层都是血,伤口的确很深。
“在我身后扯个屏风,准备剪子、银针,还有点了火的蜡烛,蚕丝有吧?煮沸了些送过来……”
“再去切些参片,切厚些,林若雪快要上不来气了。”
阮凌微神情冷静,一一吩咐着。
魏氏院中的人手脚麻利,没一会儿,阮凌微点名要准备的东西,都集齐了。
“会很疼,你忍着点。”
阮凌微俯身详细地看完伤处,对林若雪说道。
魏氏站在林若雪身后轻轻抚着她的背,满目的心疼:“有娘在这儿,不怕不怕。”
林国栋往这边瞥了一眼,撂下茶盏走了过来,“你去歇着吧,照这架势,待会儿你按不住。李嬷嬷,你来压住若雪的腿,我扳着身子。”
说完,他又冲阮凌微点点头,“大房媳妇,要辛苦你了。”
阮凌微没什么表情。
确切地说她每次做主刀医生的时候,都是这个表情。
绝对的严谨与镇定。
“剪子。”
“银针。”
“来个镊子。”
“帕子呢?”
阮凌微一边埋头操作,一边吩咐身后的人给她递东西。
魏氏开始脸上还有些挂不住,被府上下一辈的媳妇吆喝得团团转。
但看阮凌微不像是戏耍自己的样子,也沉下心来,专注地配合着阮凌微的一举一动。
阮凌微的另一侧,站着半夏姑娘。
她手中一直举着一方干净的手帕,时不时帮大少奶奶擦一下额上和两颊的汗珠。
阮凌微俯身夹了一会儿叶子,已然有些站不住了。
林国栋开了口,让人给大房媳妇搬个凳子过来。
阮凌微也没客气,坐下来继续在林若雪腿上的伤口里寻找枯叶。
她开始相信,这林若雪是被小林将军暗中所伤的了。
以冬日随处可见的枯叶作为武器,何其隐蔽。
林若雪中招之后挪动过多,那枯叶已经在肉里碎成了无数片,她要借着烛光,一片一片往外夹,实在不容易。
“林老爷,麻烦您再给若雪喂几粒止疼丸吧。”
换针的间隙,阮凌微从怀中掏出药瓶。
时间过了蛮久,先前给林若雪吃下的止疼药怕是快要失效。
“谢谢,小微。”
林国栋看着大房媳妇冷静娴熟的操作,只觉得自己这个儿媳妇,越看越喜欢。
聪明,能干,有个性。
原来一诺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子。
“好了,这样就可以了,不要轻易挪动,半个月之后我会过来给若雪姑娘拆线。”
阮凌微拿起剪刀,将露在皮肤外面的最后一截蚕丝剪断。
“还是得找个大夫,好好开个方子调养身体,饮食也要忌口……”
阮凌微惯性地嘱咐完,才发现自己的话或许有些多余。
林若雪可是林府的大宝贝,有的是人宠着哄着呢。
她已经累到快要虚脱,不想再说太多话了。
这边魏氏在屋中照看着林若雪,林国栋则亲自将阮凌微送至院中。
“父亲,您留步吧,若雪过不多久也要醒了。”
阮凌微说这话时,大拇指指甲死死抠着食指指尖,方才忍住了笑意。
要知道,止疼药的失效是一瞬间的。
在那一瞬间,林若雪疼得像被浪拍到沙滩上的鱼,碰倒了旁边凳子上浣洗巾帕的铜盆,又踹到李嬷嬷脸上一脚。
就在她整个人快从床榻上翻滚下来的那刻,林国栋一记手刀,狠狠朝林若雪颈后劈了过去。
阮凌微眼睁睁看着林若雪的身子瞬间软了下来,眼睛也闭上了。
晕了就好,她可以继续清创以及缝合了。
时间太紧来不及准备更有效的麻药,林国栋的办法粗暴是粗暴了点,但确实有效。
也很搞笑。
“小微,这次的事情真的麻烦你了,往后有什么需求,尽管提。”
林国栋一副大家长的样子,“若是诺儿对你不好,你也来找我,我给你出气。”
话音既落,轮椅在石板路上咯噔咯噔的声音响起。
阮凌微抬眼望去,果真是林一诺。
腿上打着石膏,还把轮椅摇得飞快。
阿信在后边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你怎么来了?”
阮凌微朝前走了几步,在小林将军面前站定。
“父亲。”
林一诺先和林国栋打了个招呼,眼神转向阮凌微时有些躲闪,“我,我穿严实了。”
阮凌微细看林一诺的打扮,笑了笑没有说话。
林国栋搓了搓眉心,盯着林一诺悬空的,包裹着厚厚一截石膏的腿,粗声粗气地来了句,“好好休息。”
在林一诺惊异的目光里,林国栋脱下自己的羽毛缎斗篷,盖在了林一诺腿上。
“走吧。”
阮凌微绕到林一诺身后,准备拉住他的轮椅扶手。
下一刻,阮凌微只觉得天旋地转,紧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