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一诺你没事吧?!”
阮凌微手上还拿着干净的纱布,不能触碰到其他地方,只得擎着双手,满脸关切地看向小林将军。
阿信的眼珠子瞪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大。
大少奶奶啊我的大少奶奶,刚才喊叫出声的是奴才啊!
您不应该问问奴才有没有事吗???
林一诺眸中泛着泪花,松了口,虚弱地摇摇头。
阮凌微看了下许昌茂手上的动作,轻声问道:
“大概还要多久?”
“将军膝处中的箭,带着个弯钩,当时只取出了箭头,弯钩还嵌在肉里,日积月累和筋骨都包裹在了一起。”
在一旁时刻注视着金创过程的许清风替自己老爹作了回答。
许昌茂额上已布满汗珠,许清扬时不时拿帕子擦一下,防止汗水滴落。
“小微,你别着急。不幸中的万幸就是,中箭没多久小林将军就中了毒,双腿失去知觉,所以那弯钩还算完整,目前来看断作了三截,已取出两截,还有一截最深。”
说话的是许清扬,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对阮凌微的称谓过于亲昵。
“阿信,你先自己去处理下伤口吧。”
阮凌微略略松了口气。
林一诺这一口咬得不轻,好在手术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许昌茂手中尖细的镊子越来越深入,突然他猛地撤回了手。
小林将军的膝处正在不由自主地抖动,刚刚镊子差点就戳到了骨头上面。
“小林将军?小林将军!”
许昌茂声音淳厚,此刻也急了起来。
林一诺似乎疼得快要晕过去了,神志模糊,毫无求生的欲望。
“林家媳妇,需要让小林将军清醒些,振作一下,否则金创无法继续进行啊……”
许昌茂眉宇间尽是担忧。
小林将军膝下垫着的纱布已经换了好几层,再拖下去,只怕会失血过多。
阮凌微明了许老太医的意思,林一诺现在需要一剂类似于肾上腺素的东西,让他再支棱一段时间。
可大宁哪里会有这种东西!
再看向林一诺时,少年的面上已无太多血色,唯有泛白又干裂的唇瓣上,挂着他咬唇时破皮渗出的血珠。
阮凌微手肘下沉,双手仍暴露在空中,俯下腰,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吻上了小林将军的脸颊。
“一诺,乖,先别睡,等做完了金创,我抱着你再睡。”
少女的声音像一湾清泉,涓涓入耳,滋润了林一诺奄奄一息的身躯。
许昌茂敏锐地察觉到小林将军身体的变化,用警告的眼神扫向身旁两个憋着笑的儿子,随后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成了。”
一刻钟后,许昌茂长长吐了口气。
将手中的器械,都放到一旁的小桌上。
“这就完了?不缝合吗?”
这回轮到阮凌微惊讶不已。
“缝……合?”
许昌茂都已经要走去旁边坐下了,又回身反问道。
他年岁大,此刻疲乏得很。
“伤口这么大,又很长,总不能等着它自然愈合吧?现在可是冬天。”
阮凌微的视线在许家父子三人之间流转。
“冬天好啊,伤口不易溃烂。”
许昌茂点点头,就着阮凌微的话继续说下去,“要不然拿铁锹烧红了,烫一下伤口?这样结痂也快。”
阮凌微听完这话差点没气晕过去。
罢了罢了。
古时候的医疗条件也就这样。
许昌茂在太医院之前还是军医,治疗方式粗暴一点无可厚非,毕竟沙场上保命要紧,止血要紧,无暇顾及其他。
这也是为什么小林将军会被治疗得不够彻底,箭头的弯尖还留在体内。
还好她早有准备。
“许老先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
阮凌微自去她带过来的包袱中,取出已经高温蒸煮消毒过的蚕丝。
银针是现成的,阮凌微来不及和许清扬解释缘由,将蚕丝穿入针孔,充当临时应急的缝合线。
在许清风和许清扬二人的目瞪口呆之下,阮凌微的双手灵巧得像穿花的蝴蝶,绕着蚕丝上下翻飞。
她小心翼翼地缝合着伤口,每一针都熟练而精准,尽量减轻一诺的痛苦。
“乖乖,还得是女子啊,我万万做不来这精细活儿。”
许清风感慨了一句,在阮凌微停针后,及时递上干净的棉纱。
“阿信,这几日注意保持伤口的清洁,切勿沾水,还要按时换药。”
阮凌微嘱咐完,瞧着已经被小林将军汗水浸透一层的床褥,又补充道:“被褥和里衣也都换一套吧。”
“我去后院给你们拿。”
许清风先应了下来,抬脚便往后院走,顺带还拉走了仍旧傻愣愣站在那里的他哥,“哥,你跟我一起吧,去看看药熬的怎么样了,不是还得整外敷的药。”
“奴才该死。”
医馆大堂,阿信慌慌张张跪了下来,“奴才思虑不周,没有给将军多带几件里衣。”
阿信确实没有经验,他连小林将军如厕要用的特制椅子都随轿搬了来,不想将军还要换下衣服。
“没关系没关系,别动不动就跪。快起来吧,我带了,在那边包袱里,你去拿过来就是。”
阮凌微捅了捅地上的炭盆,让火烧得更旺些,以免小林将军受寒。
林一诺此时是醒着的,只是没有力气说话。
他内心歉疚难当。
小微是如何在明知被自己下了迷药的情况下,抄近路赶来医馆,还带了缝合伤口的丝线,和自己换洗的里衣。
她是很生自己的气的,他感觉得到。
可即便如此,小微仍将自己照顾得万般周全。
一旁的阮凌微也累得不轻,阿信刚给小林将军换好衣服,她就挨着林一诺在床上躺了下来。
按说她也没干什么,怎么会这么疲惫?
可能是刚才神经过于紧绷的缘故吧。
强打着精神,又喂着小林将军喝下一碗浓浓的止疼药,阮凌微才真正放下心来,让阿信上街买馆子菜,她要吃顿好的补补。
“林家大少奶奶,小林将军今日最好就留在医馆休息。医馆后院有几处偏房,虽然简陋,但也已打扫干净,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许清扬话音未落,一个颤颤巍巍但执拗的声音响起:
“微微刚刚说了,要抱着我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