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诺愕然,她竟然这样想他。
阮凌微是自己的大少奶奶,他如何会护着别人?
林一诺垂下眼眸,“等了你这么久,我都渴了。”
阮凌微白了林一诺一眼,小瘫子何时如此矫情了。
她也没理会,径自倒满一杯茶,仰头饮尽,咣地把杯子往桌上一撂:
“你叫其他人都避开,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你砸了管家玉牌,三房的怕是要闹起来。你可有对策?”
林一诺问道。
“砸了就砸了,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阮凌微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刚刚已经跟孙玉珍吵了一架,大不了回来再跟林一诺吵一架。
林家不把她当回事,她得把自己当回事。
阮凌微要借着三房的挑衅,给自己立威。
她原想着林一诺不会管着后宅的事儿,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非要插上一嘴。
林一诺攥紧了轮椅扶手,“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误会我了。我是想着咱们一起想想办法。”
“院子里的仆役我不相熟,怕他们不够忠心。阿信如果在这儿,我又怕你忌惮,因此才将人都遣了去,留下咱们两个说话儿。”
阮凌微听到这里,终于缓和了脸色,“难得听你说了这么长一串话,你早说不就得了。何必做出一副泰山压顶的气势。”
林一诺咬着唇。
他有吗?他只是习惯了面无表情而已。
“今日也是我冲动了,被三房的人纠缠得烦了。拿着个小破牌牌,还非要让我跪下。”
阮凌微边说边倒了杯茶,递给林一诺。
“谢谢。”
林一诺双手接过,“阿羊身上的银两,可是卖轮椅所得?”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阮凌微点点头,“回来的路上,阿羊和我细说了。被一户看起来颇为富庶的人家买走了,还说让再做一副呢,木料要用上好的金丝楠,由他们来出。”
林一诺心中已有了猜测,临安城能用上金丝楠木的就那么几家。
能用上轮椅这类物件的就更少了。
但他没和阮凌微提起这些,“那就是三房无理取闹了。”
“可不就是!”
阮凌微认同地一拍大腿。
“不过你放心吧,我多少也带了点故意。小林将军有着经天纬地之才。我不愿让你掺和进后宅的这些破烂事儿里。”
林一诺被夸奖得面色微红。
“若三房的人再来找你,你别独自去,叫上我一起。”
阮凌微心中有自己的想法,眼下打算先把林一诺敷衍过去,“都是小事,到时候再说。”
过了两日。
魏氏还没回来,林府却一大早就闹哄哄的。
石头和半夏分别出去打探过了,三少奶奶请来了林氏族中的一些长辈,这会子都聚在林家祠堂。
林府的祠堂不是普通宗祠,而是祖祠。
这里不仅是祭祀先祖的地方,也是执行族规家法的地方。
族人之间发生争执,都可到祠堂中裁决,就像一个小型的公堂衙门一样。
阮凌微料到孙玉珍会有此举,丝毫不慌。
“快到午时了,你先小憩一会儿。我和杏儿他们去后院浇菜。”
阮凌微想把林一诺哄住,然后自己去会会林家众人。
林一诺被阿信扶着躺在床上,又被阮凌微盖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个脑袋,语气是难得的顺从:“好的,那我睡了。”
林氏祖祠。
阮凌微今日将发髻高高盘起,用一支镶嵌着翠玉的簪子固定。发间点缀着几朵小巧的珠花,显得典雅而高贵。
耳垂上的那对珍珠耳环,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摇曳,散发出柔和的光泽。
祠堂内香火缭绕,乌压压的坐满了人,气氛压抑极了。
临进门口的时候,阮凌微冲着祠堂的刘嬷嬷微微颔首,刘嬷嬷也屈膝躬身回应,只是神情严肃,未见笑意。
祠堂正中,林氏祖先的牌位整齐排列。
香案下方摆着一张长桌,桌上放着的是林氏族谱和家训。
林家族长林老爷不在,几位阮凌微不认识的长辈坐在上首,还有些许族亲和家眷分列两侧。
三房的孙玉珍站在祠堂中央,手中拿着管家对牌碎裂的一角,眼角眉梢尽是得意之色。
她才掌家不久,就能请来这么多林家长辈“开堂断案”,可见自己的声望与别房的媳妇不同。
“大少奶奶,你终于来了。”
孙玉珍横眉立目,先声夺人。
阮凌微不予理会,先在刘嬷嬷的引领下跪拜上了香,又于端坐在上的几位长辈报了家门,行了礼。
她故意规矩极了,一举一动丝毫不乱,没有行常礼,而是行了正礼。
说来这行礼的规矩,还是自己来林府的第一日,就被魏氏狠狠训斥过的。
阮凌微明显察觉到,自己行礼问安过后,那几位族中长辈的神色,骤然缓和了许多。
只怕是孙玉珍请人的时候,也没有这么郑重。
“大房的事,玉珍已经跟我们说了。阮凌微,你的所作所为的确不妥。”
说话的是林国栋林老爷的弟弟、林一诺的二叔,林国梁。
阮凌微正要回应,孙玉珍厉声道:“大少奶奶,你怎能摔了掌家对牌?这是对祖先的大不敬!”
孙玉珍高举着玉牌的碎片,朝堂内众人展示着。
阮凌微冲着林国梁抱拳示意,而后对着孙玉珍道:
“林家向来最重礼仪。三少奶奶,我来了之后,你好像还并未对我行礼。”
“你……”
众目睽睽之下,孙玉珍不好发作,只得先倾着身子屈了膝,“三房孙玉珍,给大少奶奶请安。”
旋即她又挺直腰杆,激动道:“今日请来林家众位长辈,就是因着你摔了林府对牌一事,老爷和大夫人不在府内,将府中诸事交还于我,大房冒有窃贼在先,大少奶奶你不服管教在后,因而我只能请诸位在林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做个见证,到底该如何处置于你!”
一番话毕,祠堂静寂无声,众人皆未言语。
孙玉珍愈发觉得得势,抬高了声音诘问道:
“那个刁奴呢?你是不是还藏在院儿里?”
阮凌微似笑非笑:“玉珍妹妹,我还没有开口,你便已经定了我的罪了。家训有云,‘行事当有道,处事当有德。凡事讲证据,不可空指责’,你无凭无据诬陷大房的忠仆,又是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