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点燃了昏暗的烛火,照亮整个房间。
床榻边,坐着一位大夫,他身着青衣,须发皆白。
大夫看了沈卿尘一眼,旋即叹息一声。
“肋骨断了,还有身上这伤,需要多加休养才可康复,我开个方子,先服药静养一阵。”大夫说着,拿出纸笔写下药材。
沈卿尘默然地听着,脸色苍白如雪,鲜红的血液从纱布处渗出,染红了他胸口的衣襟,在灯光之中显得尤为刺目。
“麻烦您了。”他开口道。
大夫摇了摇头,将方子递给他,然后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
“你先躺着别乱动,我去药房抓药。”姜灵云说着,就准备离开。
没曾想,这时,长公主的丫鬟素月走了过来。
“沈公子,殿下已经让先生在偏房里等待,若是收拾好了,就过去吧。”
姜灵云蹙了蹙眉,刚要拒绝,低哑沙哑的嗓音便传入耳畔。
“我知晓了。”
沈卿尘淡淡应了一声。
“素月姑娘,阿尘的伤还没好,可否再通融一二?”姜灵云问。
素月扫了她一眼,语气带着些许嘲讽:“公主吩咐了,沈公子若不愿意,可以自行了断。”
话落,她抬高下颚,趾高气昂地走掉了。
“等等……素月姑娘……”
沈卿尘忽然叫住了她,嗓音虚弱沙哑:“替我谢过长公主殿下,我一定会做好分内的事情。”
素月愣了愣,这才脸色好些,旋即点头答应,快速离开。
沈卿尘盯着她消失的方向,神色晦暗难辨。
“阿尘,别担心,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姜灵云柔声安慰道。
沈卿尘垂下眸子,并未言语。
正院主卧内,姝朵斜斜靠坐在软榻上,姿态慵懒闲适。
她端起桌上的茶盏,慢悠悠地饮了一小口。
“沈卿尘呢?”
“回禀殿下,沈公子被送去偏厅了。”素月恭敬地回答。
“哦?他可有说些什么?”姝朵放下茶盏,挑眉望向素月。
“沈公子让我转告殿下,他会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
“是吗?”
姝朵眯起美眸,唇角泛起一丝浅笑。
另一边,沈卿尘跟随侍卫朝偏院的方向走去。
路途中,两人各怀心思。
待卫时不时看向身后的沈卿尘,神情有些恍惚。
像,实在是太像了。
特别是那张脸……
沈卿尘垂首望着自己被丫鬟们换上的精致衣袍,其布料和款式,比之前的粗糙破烂要华丽许多,那绣工更是一流。
这件衣裳,怎么看都不像是给他准备的。
沈卿尘察觉到前方奇怪的注视,抬头望去,恰巧撞见侍卫探究的目光。
待卫怔住,慌忙移开了视线。
虽说脸很像,但有些东西,还真是无论如何都模仿不来的。
沈卿尘抿了抿唇瓣,不露痕迹地收回了目光。
很快,两人来到了偏厅门口。
守在门外的侍女打开门,示意他们进去。
“沈公子,请稍候。”侍女欠了欠身,就离开了。
偏厅里只剩下沈卿尘一人。
他环视周围一圈,最终走到一处椅子旁坐下。
约莫过了半刻钟,屋内响起脚步声,随后一名老者拄着拐杖走了进来,他双目蒙着黑纱,遮挡住了所有视线。
在他的身后跟着两名侍卫,他们手持武器,面容肃杀,显然是派来监视的人。
“你就是沈卿尘?”老者缓声询问,嗓音苍劲。
沈卿尘面无表情地点头,“是。”
“从今后我便是你的夫子,你跟我学习礼法、字画、琴棋等功课。”老者徐徐开口,“我姓林,单名一个博字,你既然选择留在府里,必须遵守规矩,以后便称呼我为林夫子吧。”
沈卿尘依旧沉默,只是轻轻颔首,表示明白。
林博径直走到桌案前,拿起毛笔,蘸了墨汁,开始写字。
“书法讲究其神韵,笔力,形神兼备,你先试试。”
沈卿尘点头,执笔,沾了墨汁,握紧笔杆,在宣纸上挥毫泼墨。
林博耳朵轻微动了动,微微皱起眉头。
良久,林博开口道:“你平日里就这样练书法的吗?”
沈卿尘搁下毛笔,抬头看他,“是。”
“我虽目不能视,但短短三个月,你是无论如何都达不到长公主的要求的。”林博说道。
沈卿尘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林博也不恼,“你身份毕竟卑贱,若是太过任性妄为,怕会惹怒长公主殿下,届时,吃亏的仍旧是你。”
闻声,沈卿尘攥紧了拳头,指尖嵌入掌心。
林博继续道:“我虽教你,却只负责指导,至于你是否用功,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沈卿尘抬起头,对上他的眸子。
这一瞬间,林博似乎瞧见了那抹深藏不露的冷芒。
“多谢林夫子提醒。”沈卿尘道。
“若想要自由身,必须勤加苦练,才能够达到长公主的标准。”林博又补充了一句,继续落笔。
沈卿尘静静站立,听着林博的教诲。
片刻后,林博停了笔,将毛笔交予身后的侍卫,随即吩咐道:“将这幅字裱起来。”
“是。”
“你照着这个字的神韵去练,以及将这十本卷轴拿去临摹,只要做到与上头的字相差无几,你就勉强合格了。”
沈卿尘点头,伸手取了一本卷轴,展开观摩。
这些卷轴上,都是一些诗作,且笔锋大气磅礴,一笔一划皆透着遒劲力量。
“记住,每一个字都必须认真揣摩,切忌急躁,因为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林博又道。
沈卿尘点头,郑重承诺:“学生谨记。”
“好了,今天讲学就到这里,明日还是这个时间到这来,你退下吧。”
“是。”
沈卿尘躬身,迈着大步往外走去,神色却越发凝重。
林博的要求对他而言并不算困难。
只不过种种迹象来看,似乎……并不简单!
那些字画上的印章,落款下竟有个傅字,天启国拥有此名讳的只有当今权倾朝野的丞相。
沈卿尘捏了捏拳头。
若是不能摆脱公主府,他就永远都只能是个奴隶……
沈卿尘闭上眼睛,掩盖住眸底的寒芒。
不管怎么样,丞相府,他迟早是要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