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沐涵最终没有能在当晚向辑口出发,原因是,她又发烧了。
这并不奇怪,小队里的其他人也或多或少有点不舒服,只不过没有她严重罢了。
长湖寒冷,昼伏夜行,通常疾跑出来的汗还没褪去,就要钻进雪窝隐藏,一热一冷,后背的汗都结成了冰碴。
小队不得不转入一个小村庄进行休整,队内唯一的医生何钧礼成了最忙的那个。
“简同志,你这样不行,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多好的底子都要被糟蹋了。”
何钧礼声音嘶哑,鼻音严重。
说起来,整支队伍里,论身体素质,他与简沐涵都是倒数。
“真是,这半个月,把我两年的病都生完了。”
简沐涵想想还觉得有点好笑。
从小到大,她顶多是春季换季时感一次冒,也不发烧咳嗽,就是流鼻涕,
这段时间连续的发烧,怕是把她身体里的免疫细胞都给干懵了,根本不管她这个主人的死活。
“等天气暖和起来就好了。”
她安抚何钧礼。
“不过,何医生,我这冻疮你能不能治治啊?又丑又痒。”
脸上、耳朵和脚这些寻常区域也就算了,甚至连膝盖上都有了冻疮,一到睡觉时间,浑身上下争先恐后的痒,生怕她不知道它们的威力。
“等到天气暖和就好了。”
何钧礼微笑。
简沐涵:……
旁边的陈意华削了个梨子递给简沐涵。
梨子水大,冰冰凉凉的,又有润喉润肺的作用,一帮子病号,空间里又恰好有,她就拿出来让大家煮个冰糖雪梨汤。
这颗是被特意留给她的。
“何医生,意华姐,咱们分一分。”
她说着,就要去拿陈意华手上的刀。
“分梨、分离,寓意不好。”
何钧礼摇头。
陈意华拿刀的手也往后一缩,“梨不能分着吃。”
“迷信。”
简沐涵“啧”一声,拿过陈意华手上的刀,将梨子切成小块,放在碗里。
何钧礼看着水灵灵的白色梨块,吞了吞口水,喉咙更疼了。
“啪!”
简沐涵一把拍掉某人伸出的手,“别吃。”
说完,又从空间里拿出一罐枇杷罐头,“梨子都被拿去煮水了,你吃这个。”
“嚯,简同志不迷信。”
“嘘,公鸭嗓子别说话。”
何钧礼梗住,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陈意华扭开头,勾了勾唇。
活该,说不过沐沐,还每次都要逗她。
“意华姐,这个黄桃罐头给你。”
见者有份,她不厚此薄彼。
“别浪费别浪费,我跟陈同志分一罐就行。”
何钧礼边说边把枇杷罐头往怀里塞。
那抠搜样子,简直让人没眼看。
“要拿就多拿点,我亏着你们了?”
罐头不多,是火车站内一家便利店里的,简沐涵干脆全拿了出来,
“给大家分一分吧,别抠抠搜搜的,一锅梨子水,熬了又熬。”
前线伤员多,许多做完手术,没那么严重的全被转运到后方各个村子,这里也接收了不少。
村子里的百姓全部北逃,这里只有休养的伤员和29兵团的后勤战士,卫仁冼等人做完手术,也被转移过来。
说是别抠搜,但二十瓶小罐头近百名伤员去分,也不过一人尝一口甜水儿,哦,肯定还舍不得一次吃完。
“不知道前线怎么样了。”
简沐涵看着窗外的茫茫大雪,眼神发愣。
长湖畔的一处小高岭,江光伟带领一个排的战士坚守在此处,这是尤立克大头兵们南逃的唯一路线。
简沐涵两次抢来的大兵毛毯以及空间刷出的被子被战士们绞碎,包在脚腕、膝盖等容易受凉的地方,因为修筑工事而变得血肉模糊的手摘去了棉手套,缩在怀里暖着,
他们害怕当敌人再次进攻时,被血液脓水黏住的手套摘不下来,只能用这样笨拙的方式保证手指不被冻僵。
短短半天时间,他们已经抵挡住尤立克军6次进攻,飞机、大炮轮番轰炸,使得阵地上一片狼藉。
趁着敌军尚未冲锋,战士们狼吞虎咽往嘴里塞着食物,这些大部分是击退敌军时,从他们阵地上抢到的罐头、饼干,也还有团里分的少量鸡肉、糖果。
距离简沐涵第一次的补给已经过去太久,即便战士们再怎么节省,到今日也所剩无几。
第二次的补给只是从大头兵手里夺得的、还有空间刷新出来的物资,对于29兵团这么多战士来说,杯水车薪。
而29兵团的后勤补给又迟迟未能冲破空中封锁,到达前线,三天的激战,已经将要弹尽粮绝。
相较于鸡肉和罐头,没有滋味的饼干是战士们的最爱,因为它不冻嘴,能正常下咽。
“小骏,给。”
江光伟将手中撕开的饼干递给何良骏,拿下他抠了半天的罐头,
“连长爱吃罐头,咱们换换。”
“别、连长。”
何良骏伸手。
“怎么?舍不得?”
钢制的叉子被抠的变形,江光伟好不容易挑出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含化。
“没有。”
何良骏憨憨一笑,他是怕冰着连长那口老牙。
江光伟一边斯哈斯哈吸着气,一边催促,“赶紧吃。”
半个罐头都没挖完,一击重炮打中阵地,紧接着,是无数从山下冒头的坦克。
第七次进攻,开始了!
敌军被再次击退,阵地上还能喘气的,也仅剩15人。
“一个小小的高地,为什么耗费这么久,还是没能拿下?!”
指挥营里,尤立克长官十分愤怒,
“出动了大炮、坦克、飞机,为什么就是突围不出去?!”
“你要知道,那是我们向南的必经之路!”
“sir,我们一定会拿下!”
大兵保证道。
第八次,更加猛烈的炮火袭来,小小的高地近乎被炸平,
最后一颗炮弹落下,浓烈的烟雾熏得山下的大头兵们睁不开眼。
“Go、Go、Go!”
烟雾散去,长官举着枪催促,他怀疑此刻山上已经没有活人。
“还有人吗?”
江光伟甩去头上的焦土,抬头看着血肉模糊的战友们,悲痛万分。
“有,连长,我还活着!”
何良骏红着眼,推开最后时刻趴在他身上的排长,
“连长,排长牺牲了,排长为了救我牺牲了……”
他抖着嗓子,眼泪一簇簇落下。
班长走了,副排长走了,排长也走了。
“小骏,你听我说。”
江光伟捂着伤口挣扎着爬起来,扑到何良骏面前,
“小骏,现在阵地上只剩下我们两个,必须有一个人活着回去报信……”
“还有光荣条,”他从口袋中掏出一把光荣条,“这是咱们所有人的,把它交给我们的亲人。”
上了小高地,就没想活着回去,在战斗开始前,所有人的光荣条都交给了江光伟。
“不、连长,我要报仇,我要给班长、排长还有同志们报仇!”
何良骏死死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