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草棚子里的战士提供的情报,简沐涵一行距离最近的队伍大概只有6个小时的脚程,
因为这个消息,四十二人没有再分成两组出发。
现在是夜里十一点四十,如果开车,很快就能追上。
幸好前面的路还算平坦,最起码看积雪的起伏度不是很大。
在这里,低底盘的小轿车已经失去了作用,唯有军卡可以一试。
驾驶技术最好的李宝全开车,眼神最好的宋建拿着夜视望远镜去了副驾驶,其余人,包括简沐涵全部上了后车斗。
用卫仁冼的话说,以防万一,能够随时跳车。
在近零下四十度的气温中,坐着无篷汽车,那滋味,真是老爽了。
爽的简沐涵裹着被子打摆子。
“李队长,前面有人,咱们追上了!”
夜视望远镜里出现了模糊的人影。
与此同时,160师267团远远坠在后面的战士们,已经到达极限。
张来茂架着杨改林艰难地追着部队,
天冷,路滑,本就单薄的衣裳因为张开的双臂嗖嗖钻风,偏生杨改林此时意识模糊,腿上根本使不上力。
出发前吃的半颗冻土豆,撑到现在已是极致,又冷又饿,张来茂完全是靠着一股不能丢下战友的心念撑着。
“班长,你别管我了。”
杨改林干裂的双唇发出呓语,脸上被冻得龟裂,还伴着红肿的冻疮。
这其实没什么,所有人都是这个样子。
一开始他们的肌肤还会像被猫挠似的刺痛,现在已经几乎没有感觉,最严重的,甚至无意间抠下一块肉,都感受不到疼痛。
“胡说!”
张来茂喘着粗气,
“改林,再坚持坚持,马上天就亮了,咱们就能休息了,啊。”
“班长,我怀里还有两颗土豆,一把炒面,都拿走,分给咱班的弟兄,”
杨改林喘息一声,
“还有一点钱,替我给俺娘。”
“班长,替我多杀几个洋鬼子,这趟国,我不能白出。”
“你自己杀,你的射击技术是咱们班最好的。”
张来茂红着眼睛。
“我也想……”
杨改林眼睛微睁,满是不甘,他们赶走了小鬼子,赶走了国党,分了田地,他都已经办了退伍手续,又听说洋鬼子仗着有飞机,在东北边境肆虐,他还没有亲手打跑他们!
不甘心!
也许是心里的熊熊烈火,他竟感受不到寒冷,身子也不再颤抖,甚至摸索着想要脱去衣服。
杨改林一动,体力本就消耗殆尽的张来茂再也支撑不住,两人一起摔在雪地里。
“啊!”
关注着他们的宋建发出惊叫。
李宝全停下车,头探出车窗,喊了一声简同志。
所有人当即下车,简沐涵哆嗦着从被子里钻出来,取出另外两辆军卡,并在三辆车上堆满干粮和棉衣,并空出地方,放了满满三大桶热汤。
汤比水好,有盐、有一点菜。
汽车重新发动,发电机的声响惊动了前面的队伍。
“排长,后面有车!”
距离远,他们看不太清。
好在宋建从望远镜中看见他们回头,举起充作信号灯的手电筒,有规律地闪了几下。
“好像是咱们的人。”
小战士挠了挠头。
“成子,去报告连长,其余人,跟我过去。”
而此时,简沐涵他们已经来到杨改林身边。
“好像是失温。”
简沐涵看着这名战士面上带着微笑,无意识地想除去衣物,基本上确定他是失温。
在前几年,有一个登山团出现过这种问题,当时闹得很大,她还专门去看过失温该如何处理。
“棉衣,快!”
何钧礼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颈动脉,人还活着!
他一遍搓着杨改林的身子,一遍高喊。
卫仁冼动作快,立刻从车上扔下一套棉衣。
众人帮杨改林穿上厚棉衣棉裤,简沐涵避着其他战士拿出热水,用毛巾包裹着玻璃杯放在他的脖子、腋窝和腹部。
又将自己肚子上和后背的滚烫的暖宝宝撕下,让李宝全贴在他的脚底板。
“把人抬去车里,用被子裹上。”
车里虽然也冷,但好歹没有风。
“排长!”
张茂来看见排长,连忙站直身子。
“同志,我们是120军160师267团的,我是三营七连三排长马贵先,你们是29兵团的后勤部队吗?”
马贵先看着车上的棉衣和干粮,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意。
他们行军匆忙,准备不充分,每人身上只带了7天的干粮。
因为这里地形复杂,后勤部队运不上物资,团长说7天的干粮可能要吃10天、14天甚至更久。
“同志,你们辛苦了!能在敌军侦察机眼皮子底下运上来物资,一定付出了许多吧!”
马贵先眼眶湿润,十分激动。
一般后勤运输不会只有三辆车,不知道开上这荒山峭壁,运输连又牺牲了多少汽车与战士。
“对了,咱们是秘密行军,敌人没有发现异常吧?”
马贵先紧紧握着卫仁冼的手,一句话接着一句话,让人没有插话的余地。
但大家都明白后勤补给不及时的艰难,安静听他说完,等待他情绪平复。
“马排长,我们是总指派来给你们运送物资的,你放心,一路上敌军侦察机没有发现异样。”
“马排长,请问师长同志在吗?”
“三排长,什么情况?”
“连长,团长,指导员。”
马贵先没来得及回答卫仁冼的问题,转身叫人。
“这些是总指派来运送物资的同志,连长,咱们的战士有棉服了!”
团长锐利的眼光一一扫过众人,又看过三车物资,
“你们是总指派来的?你叫什么?”
“报告首长,卫仁冼!”
“好,卫仁冼,带着你的兵开上运输车,咱们去找师长。”
汽车员上车,简沐涵坐上最后一辆车的副驾驶,其余人则跟着车跑步前进。
队伍成两列,十分长,在队伍的中前段找见了师长及一众首长。
“师长,总指派同志给咱们送物资了!”
“首长们好!”
卫仁冼敬礼。
“好好,咱们在高原雪地行军,总指想着我们呢。”
师长曹国祥感叹。
“都是些什么?”
师政委曾常问道。
“报告首长,是棉衣、干粮和热汤。”
“热汤?”
曹国祥眉毛皱了起来。
“你们在山上生火了?”
“没有,汤桶的材质特殊,具有保温功能。”
“你可别唬我,什么东西能在这种天气下保温这么多天?”
曹国祥不信。
“我们的战士防止暴露踪迹,连续六七天没有烤过火,煮过热水,你们、你们会让战士们受的冻吃的苦全部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