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江南仕子不想如此放浪形骸,简直有辱斯文,圣人之书给你们读,简直是糟蹋圣贤。”领头之人唇相反击。
“别说这些没用的,你就说你敢不敢应?我江南文风一向开放,用得着你一个小小的举人来质掾嘛?”
“你们做的出来,我辈君子却做不出来,以她人为注,所不齿也,要是谁输了,就摆酒认错,至于让女伴出来承担,在下可不敢苟同。”
“怕就怕了,找那么多借口,你要是有信心,何必会让女伴出面?”
“李兄所言极是,你们要是不敢,就赶紧滚,别打搅我等在此春游。”
这时,女子一桌出来几人,当先一位女子向徐少说道:“徐公子,小女子也觉得赌注有所不妥,我等虽然流落南京,但要我等去给人斟茶倒酒,确是万万不可能的,我张家虽然落魄,但也不可轻辱,小女子更不敢败坏门庭。”
“就是,他们算什么东西,也配我们姐妹给她们倒酒,叫家丁过来撵走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
“李妹妹说的是,一群低贱之人,何必浪费口舌。”
这几个如天仙儿般的少女,嘴里说的话却不是那么令人欢喜。
特别是对面的书生,气的直接话都说不出,“你。。。你一个女孩子家,怎可如此刁蛮,在下看来,你们的家教也不过如此。”
“你说谁呢?就你一个小小的举人,我以前翻手就能捏死你,跳梁小丑。”
“好了,不要吵了,堂兄,几位姐妹说的有些道理,这赌注终究不妥,还是换一个吧。”
徐少苦笑一番。“几位好妹妹,你们可真是误会在下了,不说我们不会输,就算真不幸输了,那也不能让几位妹妹出面啊。”
“我们一行可都是带了婢女的,就算婢女,也算高看他们了,如何会让妹妹等出面呢,他们也配?还请诸位别误会。”
“既如此,那堂兄处理便是,不过还是不要太难为他们了,毕竟是别人先到的,我们姐妹回座吧。”说着徐姓少女拉着旁边愤愤不平的几位少女返回了桌上。
“好了,别浪费时间了,给你们十两银子,走吧,别耽误我们赏景。”
“哼,你见方某缺银子吗?有能耐,划下道来,咱们学问上见真章,不然称什么读书人?”
确实,都说穷秀才的,可没听说过穷举人的。
“好,有点傲气,那咱们就一局定胜负,你们是客,题目你们来定好了。”
“好,那方某就不客气了,你我双方各出诗词,以春为题,魁首者,出自哪方就算哪方胜,输了的,就离开观雨亭,如何?”
“有何不敢?徐福,笔墨伺候。”
双方各占两桌,书生佳作,佳人品点,忙的不亦乐乎。
朱慈烺见双方都在动手写诗词比拼了,没戏可看,闲着也是闲着,就提议道:“两位兄台,咱们闲着也是闲着,何不也做一首春诗,等会儿一起比试一番?”
“呵呵,既然妙宇兄弟有兴致,我们就玩上一玩,看看江南文风如何。”
丘致中倒也无所谓,反正又不拿去和那些人比,自己等人等会自我对比一下,也算找点儿乐子。
说实话,他还真没见过殿下写诗呢,诗词者,小道耳,太子讲师是讲过,但也仅仅是赏析,领略诗中的志向罢了。
“这。。。小弟我不会啊。”祖泽清有文化,但也仅仅是有,叫他写诗,还是定向题材的,他还真抠不出来。
“哈哈。。。潮生你可是秀才公啊,哪有秀才写不出诗的,你自己想想吧。”朱慈烺狭促的打趣一番,叫道:“大锦,笔墨伺候。”
还好朱慈烺前世所猎甚广,今天只能当一回文抄公了,只见朱慈烺提笔,略一沉吟便写道:“游秦淮河有感
妙宇
草长莺飞三月天,拂堤垂丝醉春烟。
踏草折花不觉早,庸人问柳可叹难。
不决卖弄才情好,还道祖宗非等闲?
昨夜鄙夷举业小,明日怎知难高攀。
”
写完一首改编的非主流春诗,朱慈烺咧嘴直乐,看的丘致中摇头苦笑,这小祖宗今天是铁了心要惹事啊。
不过这首诗倒是非常不错,平仄押韵对仗工整,前面写景转为写文人风流,再讽刺富家子到科举明志,倒也是该有的都有,画面感很强。
看着自己的大作,飘逸的馆阁体书法,朱慈烺满意的点点头,待墨迹风干,叫刘大锦收了起来,然后就叫丘致中和祖泽清写诗。
丘致中很有眼色的写了一首四平八稳的诗贴,没有太多出彩的地方,但也找不出什么毛病,不会抢了主子的风头。
祖泽清的就有些惨不忍睹了,连朱慈烺这门外汉都看不下去,草草写完,祖泽清便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大作收了起来,不愿再示人了。
闲聊几句,品析了一番之后,那边笔多纸多桌子多的亭子内,双方都已写完,正在各自抉择让谁的作品出战。
“好了,把你们的‘大作’拿出来瞧瞧吧。”李姓的二世祖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上前说道。
“呵呵,谁的是‘大作’还未尝可知呢。”说着取了两幅诗帖摆在了中间的空桌上,读了起来。
二世祖一方,听完第一首,撇了撇嘴,大多面露不屑之色,那些大小姐们有些点头的,有些也是嘴角扯起的,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毕竟是举人作品,大多数人还是比较认可的,虽然谈不上惊艳,但也相当不错了。
这些大家小姐从小读书识字,对诗词一道独爱,不说品析能力,就是作诗的能力,还真不怵举人、进士,毕竟科举诗帖占比非常小。
“一般般吧,还有没有?”有人语气淡淡的评价道。
“哼兄台高才,等会让我等也见识见识兄台的高作。”
第二首诗念完,全场静了静,一时倒也没人出来点评,半晌后只听一悠扬婉转的女声响起:“小女子不才,觉得方公子这首诗意境优美,将我江南春景,烟雨朦胧之感尽显,独钓春江,志向高洁,乃不可多得的佳作。”
“张姐姐说的是,他这举人倒还算名副其实,只是书生意气颇重,等他入了官场,就知道自己多么可笑了。”李姓女子一如既往的言语刁钻刻薄。
“李妹妹言重了,既未入官场,有这副志向也算是不错了,若以后有机会踏入官场,要是能保持初心,未尝不是一代人杰。”
“不错,徐姐姐说的是,北地才子,能做出如此风格的江南春景诗,属实不易了,倒也是个人才。”
“哼哼,妹妹怎么听着春意盎然呢?不会是朱姐姐你思春了吧?莫非是看上了这方举人?看他年岁,未及弱冠,若是还未娶亲,那妹妹一定帮你撮合撮合,咯咯咯。。。”李姓少女说不过了,就开始调笑朱姓少女。
“乱说什么,你要是看上了,姐姐去给你说,咯咯。。。”朱姓少女也是调笑回敬,“不过啊,我看徐公子他们是要输了,刚好,让李妹妹你去给方公子倒酒,说不定会是一段良缘呢。”
“我才不去呢,在家我爹都不让我端茶倒酒,他算什么。”
。。。
“如何?徐公子也拿出佳作比比吧?”方公子淡笑道。
“比比就比比,听好了。。。。”一连念了几首,方公子脸上始终淡然,很明显,没人能和他的这首诗一较高下,越念越不堪,徐公子自觉脸上无光,慢慢不再开口了。
“哦豁,朱姐姐说的还真是哦,看来姐妹们要走咯,等会儿出去跟外面那下流胚子坐一桌吧,咯咯咯。。。。”李小姐幸灾乐祸的调侃道。
“徐公子,怎么样,无话可说了吧,如此良亭美景,有德者居之,在下不才,请同年们在此一聚,还请徐公子自便。。。”方公子拱手笑道。
他也看明白了这些人非富即贵,那些女子更是出言不逊,把不配挂在嘴上。
虽然不忿,但他明白,八九不离十,多半来头比自己大的多,所以,他并没有跟个愣头青一样乘胜嘲讽,而是比较温和的化解。
“哼,给你脸了,你可知我们是什么身份,你一个。。。”旁边的二世祖气极,立马出来呵斥道,但还没说完就被徐公子制止了。
“呵呵,不错,我等技不如人,愿赌服输,这就离开,只是敢问方兄名号,在下改日再讨教。”
“哦?莫非徐公子不服,想改日再报复在下?”方公子机警的先用话封住徐公子的后续手段。
要是他后续出什么下作手段,今日这话必然为人所传,他的嫌疑就洗不清了,他可不敢赌这些富贵人家的下限。
“呵呵,方兄说的哪里话,在下家世清白,怎会做什么报复之事,只是想日后再请教学问罢了,既然方兄不放心,在下先报名,在下徐永忠,南京人氏,日后若有需要帮忙的,尽可来找我。”徐永忠笑着拱拱手。
“徐兄好意在下谢过,不才方维新,崇祯十五年浙江举人,十六年会试名落孙山,贡士乙榜头名,在下是真正的名落孙山啊,让徐兄见笑了。”方维新说完自己也是不禁摇头自嘲苦笑。
“什么?你是浙江举人?”
“你不是北方的举人吗?这么说的话,还是我江南才子啊,那还好。。。”
“方兄此言当真?那为何?”徐永忠也是诧异不已。
“叫诸位误会了,在下可从没说过是北方举子,不过我这些同年确实是北方举子,我等一道随朝廷南下,近日在南直隶游历一番,准备再去浙江游历。”
“今日倒是碰到了我南直的诸位才子,也算不打不相识,希望大家可以融洽相处,展我江南文风,不知徐兄意下如何。”
方维新虽然年轻热血,但毕竟是有眼色的,再听对方乃南直徐姓,一下子就想到了中午刚出发的魏国公徐文爵。
所以,还是冤家宜解不宜结的好,以免给同行的诸位同年惹来麻烦,再一个,他也不怕这些人觊觎同行的女伴。
一是他们这边的举人年龄和随行的女眷比徐永忠一行普遍大了五六岁不止,再一个,两相对比,自己的女伴还真没法比。。。
“哈哈,好,输给浙江才子也不算丢我南直的人,既然方兄相邀,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此处风景优美,我等共赏,一起诗赋唱和,岂不美哉?哈哈。。”
徐永忠也不想走,看方维新这么识趣儿,就借坡下驴的答应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