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末年,在远离繁华喧嚣的清平镇郊外,静静伫立着一口神秘而阴森的百年枯井。井口四周,青苔肆意蔓延,宛如一层湿漉漉的绿毯,将岁月的沧桑与孤寂紧紧包裹。井沿的石头,被风雨侵蚀得坑坑洼洼、斑驳陆离,每一道裂痕、每一处凹陷,都仿佛在低语着往昔的故事,又仿若一只蛰伏许久、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平日里,即便是最胆大的人,也不敢轻易靠近这片阴森之地。
镇里有个叫小虎的顽皮孩童,年方八九岁,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一日午后,阳光暖煦,小虎与一群同伴在街巷间嬉笑玩闹,捉迷藏的游戏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小虎为了找一处绝佳的藏身之所,竟不知不觉跑离了熟悉的镇中区域,误打误撞地跑到了那口令人毛骨悚然的枯井边。
此时的枯井,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着,丝丝缕缕的雾气仿若有生命一般,缓缓升腾、缭绕。小虎刚靠近,便感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冰冷大手,顺着他的脖颈轻轻抚过,让他不禁打了个哆嗦。可孩童的好奇心一旦被勾起,便如燎原之火,难以扑灭。小虎不但没有退缩,反而大着胆子,一步一步地靠近井口,随后小心翼翼地趴在井口,瞪大了眼睛,向井下张望。
这一望,可不得了。只见井底深处,有个身着一袭破旧白衣的长发女子,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之中。那女子的面容模糊不清,仿若被一层轻纱遮掩,只能隐约看出一个轮廓,但即便如此,小虎却真切地感受到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哀怨,从那女子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这哀怨如同一把锐利的匕首,直直地刺进小虎年幼的心脏,让他瞬间头皮发麻,惊恐万分。
“啊!”小虎吓得“哇”地一声惨叫,连滚带爬地转身,拼命地朝着镇里的方向跑去,一路上眼泪狂飙,边跑边呼喊着救命。
等大人们心急火燎地赶到枯井边,再往井下看时,井底却黑洞洞的,什么都没有,只有那无尽的黑暗和仿佛深不见底的死寂。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当小虎年纪尚小,眼睛看花了,误把井底的阴影或是雾气幻化成了什么白衣女子。可小虎却小脸煞白,眼神惊恐而坚定,坚称自己所见属实,绝不是看错。或许是惊吓过度,当天夜里,小虎便发起了高烧,整个人昏迷不醒,胡言乱语,在床上足足躺了数日,病情几经反复,才见好转。
自那之后,清平镇仿佛被一层阴霾悄然笼罩,怪事接二连三地发生,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颗石子,泛起层层诡异的涟漪。先是家畜莫名失踪,夜里总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女人哭声,那哭声凄厉哀怨,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很远,听得人心头发颤,冷汗直冒。紧接着,几个胆大的年轻人,仗着年轻气盛,不信邪,相约去枯井一探究竟。他们手持火把,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枯井进发,可回来之后,却都像变了个人似的,目光呆滞,行为疯疯癫癫,嘴里嘟囔着“别来找我”“放过我吧”之类的胡话,任家人如何安抚、询问,都只是惊恐地颤抖,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时间,整个清平镇人心惶惶,往日的安宁祥和被彻底打破。街头巷尾,人们谈论的都是这些灵异之事,每到夜幕降临,家家户户早早地便关门闭户,生怕有什么不祥之物找上门来。镇里的老秀才刘翁,年逾古稀,学识渊博,见多识广。他目睹镇中乱象,心中忧虑不已,决定凭借自己的所学,为乡亲们排忧解难。
刘翁翻遍了家中珍藏的古籍,从泛黄的书页、密密麻麻的文字中寻找线索。他又不辞辛劳,四处走访镇上的老一辈人,听他们讲述那些被岁月尘封的往事。终于,在耗费了数日心血之后,刘翁知晓了一段令人唏嘘不已的往事。
数十年前,清平镇有位貌美的女子阿绣,生得眉如远黛,目若星辰,唇不点而朱,笑起来仿若春日里盛开的繁花,明艳动人。阿绣不仅容貌出众,心地更是善良温柔,镇上的人都对她赞不绝口。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阿绣结识了一位书生。书生虽家境贫寒,但腹有才华,出口成章,且为人谦逊有礼。两人一见钟情,很快便情投意合,私定终身。
然而,书生一心追求功名,渴望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改变自己和阿绣的命运。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书生背上行囊,与阿绣依依惜别,踏上了进京赶考的路途。阿绣站在镇口,望着书生渐行渐远的背影,眼中满是不舍与期待,她坚信书生定会高中,然后回来迎娶她。
可谁知,这一去便是音信全无。阿绣每日守在镇口,望眼欲穿,从春等到夏,从秋盼到冬,无数个日夜过去了,却始终没有等到书生的半点消息。而在这段时间里,阿绣的家人却因生活窘迫,又受了镇上富户的利诱,逼迫她嫁给富户为妾。阿绣坚决不从,她的心中只有那远方的书生,怎肯委身他人。
成亲前夜,阿绣趁着家人熟睡,偷偷逃出了家门。她满心悲戚与绝望,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镇外。寒风凛冽,吹起她的发丝,如同凌乱的心事。就在她恍惚之际,富户家丁举着火把追了过来,阿绣惊慌失措,慌乱间失足落入了那口枯井。
阿绣临死之际,满心怨念。她怨恨书生的无情无义,一去不返,将她独自抛下;她怨恨家人的自私逼迫,不顾她的感受;她更怨恨这世间的不公,为何自己的一片痴心,换来的却是如此悲惨的结局。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阿绣瞪大了眼睛,对着井口上方的夜空,发出了一声凄厉的诅咒,诅咒这负心汉与不公世道,那怨念仿佛一道黑色的闪电,直直地刺向苍穹。
如今,阿绣的怨念因小虎的惊扰被唤醒,如同沉睡千年的恶魔,再次肆虐人间。镇民们知晓缘由后,纷纷聚集在一起,商议着如何超度阿绣的亡魂,让清平镇恢复往日的安宁。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最终决定凑钱请来高僧,在枯井边做法事。
高僧法号觉尘,年过半百,面容慈祥,双目炯炯有神,一袭袈裟在风中飘动,透着一股庄严肃穆之感。觉尘大师带着几位徒弟,携着一应法器,准时来到了枯井边。
法事开始,高僧口诵经文,那低沉而富有韵律的声音仿若具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空旷的郊外回荡开来。他手中的念珠缓缓转动,每一颗念珠都仿佛承载着一份对亡灵的慰藉。一旁的徒弟们,各司其职,有的撒下净符,黄色的符纸在空中飘飘洒洒,仿若一只只灵动的蝴蝶;有的燃烧艾草,刺鼻的烟雾升腾而起,驱散着四周的阴气。
法事持续了三天三夜,期间,镇民们自发地围坐在四周,默默祈祷。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女人哭声渐渐没了,笼罩在枯井上方的雾气也慢慢消散开来,仿若黎明前的黑暗终于过去,曙光即将来临。
最后一晚,当高僧念完最后一段经文,众人看到一道白影从枯井中缓缓升起。白影仿若阿绣的身形,她的面容依旧模糊,但却能感受到一股宁静祥和取代了之前的哀怨。白影在空中停留了片刻,似是在向众人告别,随后飘向远方,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此后,清平镇恢复了往日的安宁,那口枯井虽依旧静静地伫立在镇外荒郊,但再无灵异之事发生。只是偶尔有老人向晚辈讲起这段故事,告诫后人莫要辜负真心,以免招来灾祸。岁月悠悠,这段故事如同古镇的基石,承载着先辈们的教训与情感,代代相传,成为清平镇人心中一抹难以忘怀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