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上,姜萧双手紧紧抠住台阶边缘,双脚拼命蹬踏,可身体却仿佛被钉在了原地,纹丝不动。
望着那似乎永无止境的问心路,姜萧满心不甘,可身体已然到了极限。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眼皮沉重得犹如铅块,最终无力地合上,意识陷入黑暗。
当姜萧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简陋的屋内。他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目光缓缓扫过四周,陌生又熟悉的环境让他一时有些茫然。
一段段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原来,自己叫姜萧,是一个小宗门的底层修士,资质平平。他清楚,自己这辈子最多也就止步于三境修士,结成金丹、成为真正的山上仙人,那是遥不可及的梦。
姜萧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可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越是思考,脑袋越是疼得厉害。
而他的识海中,一道道透明的符文丝线正悄然无声地缠绕上他的灵魂,并朝着识海深处缓缓蔓延,他对此却毫无察觉。
突然,姜萧脸色骤变,匆忙伸手摸向自己的胸口。
他之所以昏迷,是因为之前上山采药时不慎跌落山崖。也正因如此,他意外获得了一篇失传已久的魔道功法。此刻想起,他急忙摸索寻找,所幸功法还在怀中,似乎并未被人发现。
“吱嘎。”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姜萧瞬间想起,此人正是自己的师父。他刚想挣扎着起身行礼。
还没等他动作,中年人已怒声斥责:“你这没用的东西,老实躺着!没出息的家伙,上山采个药都能摔下山崖!门内丹药本就紧张,还得拿来给你治伤!”
虽说语气严厉,但中年人还是小心地将药碗递向尚未起身的姜萧。
听着师傅的责骂,姜萧默默喝着苦涩的药汤,心中却涌起一股别样的温暖。
对于师父和师兄们的不待见,他早已习以为常。
他把那本魔道功法悄悄藏在了后山,既未交给师门,也未曾修炼。
在他看来,现在的日子挺好,功法虽诱人,但不能只为了修行而修行。
姜萧不想打破山中这份宁静。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山中修行,岁月悄然流逝。
师傅日渐衰老,大限将至,却始终未能突破第四境,成就金丹。
而姜萧也慢慢熬成了山上的师叔辈修士。大道无望,平日里和同辈师兄拌拌嘴,看着师姐师妹嫁人、老去,偶尔指点一下门内弟子的修行……
姜萧原以为自己会像师父那样,平淡地走到人生尽头。
直到那一天,黑云压山,师父曾经的对头杀上门来,山上众人无一幸免。
姜萧拖着重伤的身躯,踉踉跄跄地来到功法藏匿之处,七窍流血,满心悲凉,心中悔恨交加。
他后悔自己曾经虚度光阴,恨自己道行低微,更恨敌人心狠手辣。
双手颤抖着取出那本珍藏多年的功法,姜萧已然癫狂。
识海中,无名施展秘法,谨慎地避开那些丝线,以免被大阵察觉,悄然窥视着姜萧的梦境,饶有兴致地观看着这一切。
此刻,他心想,要是能再来一壶美酒,那就完美了。
姜萧此刻正在经历的,正是两问一传道中的问心。
一切不过是一场虚幻之梦。
人生没有假如,更无后悔药可寻。
而问心阵的奇妙之处在于,它能精准捕捉试炼者内心深处最彷徨无助的念头,将其拖入精心构建的幻境之中。
无名轻声嘀咕:“小家伙,原来你心底还是在意所修乃魔道功法。不过经此一梦,但愿能让你明白,面临抉择之际,有些东西一旦错过,日后必将追悔莫及。”
无名看着识海中逐渐成型的玄妙阵法,知晓真正的考验即将来临。倘若姜萧无法勘破内心魔障,等待他的将是无尽的痛苦与折磨,直至试炼失败。而若能成功,那么在冲击金丹之前,心境都将再无瓶颈。
这座问心大阵最为人称道的地方,便是能帮助入阵者直面心魔,磨砺道心。问心宗历史上曾有一位弟子借助此阵斩杀心魔,一路修行至第七境洞虚,期间再未受心魔侵扰。
至于败于心魔者,大阵会封印其心魔及此次阵中的所有经历,然后将其送下山。
问心阵中的这场大梦,既是严峻考验,也是难得的机缘。
阵法中的姜萧对识海中的情况一无所知,此刻他的心中只想着复仇。
双手捧着功法,眼中布满血丝。
翻开书页。
识海深处,一个小小的身影缓缓浮现,正是小小姜。
他那失神的双眸迷茫地看着四周,不明白为何会多出这么多陌生的纹路。
轻轻一吸,一丝透明符文被他纳入体内,原本无神的眼眸竟多出了一丝光亮,毫无表情的脸上也似乎增添了几分生气。
随后只见他张大嘴巴,用力一吸,识海中的符箓如烟般尽数涌入他口中,片刻识海恢复如初!而小小姜露则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神情,随后再次消失!
变故突发,无名一愣,嘴角不禁抽搐起来,哭笑不得道:“这下可热闹了!”
随后神色复杂地感慨:“福祸相依!好好一场问心之旅,就这么被搅乱了,罢了!”
也难怪无名会如此反应,实在是小小姜的这番举动太过惊世骇俗!
问心阵破阵之法有二。
其一,入阵者道心纯净无瑕,并无心魔执念。那便不会有这场问心!只是人生在世,何人能没有执念?这种人简直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其二,若能直面心魔并将其斩杀,大阵亦会随之破除。
相比前者的道心纯粹,第二种人则是道心坚定之人!这种人正是问心宗寻找之人!
此次问心大阵开启,主要是为了选拔弟子,故而阵法威力大减。但即便如此,对于三境以下的修士而言,仍是巨大的挑战。即便是根基不稳的四境金丹修士,若贸然尝试,也可能遭遇困境。
小小姜刚刚的举动,却是直接将阵法给破了!
可姜萧只是一名一境修士,如何能凭借精神力摆脱问心阵的控制!
完了!无名已经能够预见到问心宗山上即将掀起的轩然大波!
这小子往后怕是难以安稳修炼了!
正如无名所料,问心宗宗门的那块铜镜突然剧烈晃动、震颤,险些坠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正在争吵的玄元子和雷暴瞬间噤声。
玄元子第一时间赶到铜镜旁,手指如幻影般飞速掐动法诀,神情专注而紧张,试图探寻缘由。
一旁的雷暴瞪大双眼,急切地问道:“哪来这么个不知死活的愣头青,敢来此捣乱?”
也难怪雷暴会有此想法,此时的异动分明是有人破开了大阵!
可现在正是问心宗选拔弟子之时,他们如何能破的问心大阵?
所以,只可能是某些想要出风头之人,进入阵中,借着大阵被削弱,前来搏一个虚名!
问心路试炼分为两问。第一问是测试资质,通过所登的台阶级数和大致表现来判断,此环节不算机密,负责监察此地的长老和弟子均可查看。
但第二问,问心,旨在窥探试炼者内心,此事关乎日后修行大道。因此只有负责此次试炼的长老在特殊情况下,才能大致了解,想要完整查看问心过程,唯有宗主在特殊情形下方可进行,其余人一律不得窥探弟子心路!
此次负责之人是玄元子,雷暴仅从旁协助。
此时情况不明,雷暴不敢擅自查看,只能急切地询问玄元子内情。
玄元子眉头紧锁,边探查边回道:“稍安勿躁,待我查看清楚。”
看着玄元子那凝重的表情,雷暴急得直跺脚,大声吼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快说啊!”
玄元子此刻也是哭笑不得,不知如何向雷暴解释,只得说道:“一名刚踏入修行的试炼者,竟凭借精神力冲破了阵法!目前大阵暂无异常,但这弟子……”
玄元子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继续,随后直接施展秘法,将这场闹剧始作俑者登山的画面以秘法回溯,呈现给众人!
众人表情各异,有的惊讶,有的疑惑。
“阵盘会不会因为刚刚的变故损坏了?”白衣弟子中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
就这资质,虽不知他问心之时发生了什么,但是就他能破阵?简直是天方夜谭!
最多也就是下等的黄级资质吧!仅靠精神力就冲破了阵法!
是祖师爷遗留在外的血脉?山上的镇宗神器,灵境老祖给他开后门了?
不应该啊!真要如此,灵境祖师不得把祖师爷的坟给刨了,将其挫骨扬灰!
妈耶!师尊,师兄,师弟们别闭关了,快来看热闹啊!
而此时身为当事人的姜萧,却是一头雾水,他刚打开功法,转眼就出现在问心路上!
此刻他还保持着趴在台阶上的姿势,全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是自己仍在问心路上,未被送下山,这让他觉得应该并非坏事。整理好心情,站起身来。压下满心疑惑,继续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