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钰彦很烦。
他感到愤怒,那愤怒无处可发,郁积在胸膛中,带来阵阵灼痛与沉闷,压抑着,像是要将他沉入不可挣扎的泥土中。
他不认为堕魔是大事……好吧,也许是大事,毕竟大师兄被困在了魔界,他们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太可笑了。”
他抱着手臂,冷眼坐在房檐上,注视着街上的行人,那些或明或暗的议论声清楚地流入他的耳中。
“太可笑了。”亓钰彦脸上露出含着怒火的冰冷笑容,“你怎么可能、又怎么敢输得这么轻易。”
“君.逸.临,你可是我认定的对手,你怎么敢……”
“输得这么轻易?”
明亮的怒火在黑色的瞳孔中燃起,亓钰彦绷紧了两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骤然站起身,红色的衣袍裹着杀意在风中凛然作响。
——他会亲手终结失格的对手的生命。
——谁也不能阻止他,只要他还活着,
——在宰了阴谋者的脑袋后。
……
……
久违而陌生的阳光。
楚修铭踏出房门,本能地眯起眼睛,五颜六色的光斑浮现在视眼内,他以为他会看到纷乱而荒诞的世界,出于先前的经验,但眼前的世界出乎他意料的,很正常。
正常到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只是……联系隔得太过遥远,远到他现在没有能力跨越。
楚修铭想笑,为自己现在的理智,但他只是平静的和等候他出来的宣施云问好。
“好久不见,宣师姐。”
宣施云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她是大师姐,她不能就那么沉浸在悲伤中。她微笑道:“欢迎回来,楚师弟。”
楚修铭沉默着。回来,他回来了一半。
人在亲近之人的面前会变得软弱,面对审问,他游刃有余的演戏,但面对他的师姐,他却一个字也吐不出。
宣施云轻声而哀怜地道:“走吧……人总要向前走。”
楚修铭无言的跟随她的脚步,向着院外走去。在踏出院子的那一刻,他低声道:“拆开的‘人’是无法行走的,它连字都不是。”
泪水染湿了睫毛,却没有落下。宣施云脸上的笑容面具一般的固定在脸上,她给了她的师弟一个拥抱,藏起苍白了的笑容:“你有资格伤心,有资格哭泣……所以,哭吧。”
泪水突然就忍不住了,顺着脸颊滑下。楚修铭闭上双眼:“师姐……师姐……我不能没有师兄……我要找回他……”
宣施云轻声应着,像哄着稚童一样,轻柔地拍着他的背部。
“楚师弟……宣师姐……”蔚婧情本来收拾好了自己,她想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糟糕,但看到这样的场景,她又忍不住伤心了,也拥抱了上去。
慢慢的,其他人也慢慢来了:费尧建、白书全、烟倚书……亓钰彦,他们沉默的拥抱了彼此,好像这样就能将所有的寒冷融化掉。
濮煦灼等长老站着暗中,无奈而黯然地叹息。他们没有上前,也没有离开,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几个孩子渲泄着自己的情绪。
……
……
淡红色的,不知道是月亮还是太阳的光球高悬于天空。
“都没有昼夜变化的吗?”闾丘竹乐处理好自己的伤口,蔫头耷脑地靠在石壁上,“我都快没有时间感知了。”
君逸临看着他,一直明亮的眸子此时染了灰尘似的黯淡无光,带着微微的涣散。黑原上,撕杀是永恒的主题,空气中永远飘流着血液的气味,没有昼夜变化的天际,更是扰乱人对于时空的感知。
“先喝点水。”君逸临抿着干燥到有些起皮的唇,将水壶扭开,递给闾丘竹乐,确定人拿稳了才放手。
水是稀缺资源,在魔界他们很难用法术凝出水来,特别是在他——君逸临垂眸看着指尖漆黑的魔气,他体内的灵力已经全部转化为魔气了。
闾丘竹乐的灵力也是越用越少,为了保持战力,残酷的环境容不得选择,他也开始有意识的吸收魔气…,成为一个魔修。
功法是从完全觉醒了体质的君逸临那里拿出来的,对于自己脑中的所谓传承,君逸临抱着怀疑的态度。他的半身觉醒的时候可没有什么传承,他又凭什么有。
但在两人商讨后,他们还是用了。
他们之前都没有接触过魔修的功法,而用灵修的功法来当魔修,显然完全行不通……
“没得选。”君逸临气闷地嘟囔,脚尖小幅度地踢着石子,他讨厌这种感觉,但偏偏这种没得选在他的生活中既明显又随处可见。
“放宽心,现在没得选,不代表我们以后也没得选。”闾丘竹乐将水壶递给君逸临,他看上去对他们的未来挺乐观的,“你要喝点吗,你嘴起皮了。”
“不用,还能撑。”
“别硬撑。”
“……”君逸临给了闾丘竹乐一个面无表情的无语,两人插丁打浑了片刻,心情都轻松许多。“走了,再待下去,血腥味会把妖兽引来……已经来了,我设置的术法被触动了。”
“妖兽妖兽,怎么尽是妖兽,来这么久就没见到个人影,是魔界被妖兽占领了,人类魔修都死光了,还是我们运气就这么差,直接掉到妖兽窝里了。”
“人类比妖兽难对付,当然,我们运气还是很差。”
“嘿!真棒,在我的言传身教下,你已经会说长句子了。”
君逸临忍住回头瞪人的冲动,现在转移阵地要紧,这时候打人不好,不好。
但某人丝毫不知自己小伙伴的心思,还在不停的用某种欣尉又恳切的语气喋喋不休。
君逸临转头,狺狺道:“再吵,嘴巴,缝起来。”
闾丘竹乐无辜:“你舍不得。”
语气礼貌中透着嚣张,茫茫妖兽荒原中,他可是唯一能信的人类,而且他还这么优秀,他不信君逸临能下得了手!得意翘尾巴:)
君逸临:^=_=^
“安静,收敛气息。”君逸临突然抬手用力按住闾丘竹乐的脑袋,压低声音正经道,“有情况。”
头被死死按住的闾丘竹乐:你最好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