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太监原本一直低垂着头在前方不紧不慢地引路,突然他却毫无征兆地猛然回过头来。
只见童妙韵正抬头走着路,不仅如此,她还好奇地朝着四周不停地东张西望,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和探索欲。
见到此景,太监脸色一沉,当即怒喝一声:
“这位姑娘,请你注意规矩!宫内可不是能随意乱看的地方!”
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声让童妙韵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惊呼:“啊?”
显然对于太监所说的话感到十分困惑不解。
童妙韵又仔细瞧了瞧那太监此刻的姿态,不禁暗暗皱眉,心中思忖起来,难道自己也得像他那样驼着背走路才行么?
正当她满心疑惑之际,一旁的赵七赶紧快步上前,满脸赔笑地向太监解释道:
“公公息怒,童姑娘之前从未进过宫,所以不太懂得宫中的这些规矩,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说话间,赵七迅速伸手入怀,摸索出一个小巧的布袋,然后不露声色地塞到公公那只肥嘟嘟的手中。
童妙韵一双美目紧紧盯着那个小布袋,虽然隔着一层布料,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里面装的分明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这下子,她立刻明白了赵七此举的意图——这是在贿赂眼前的这名太监呢!
果不其然,那太监接过布袋后,先是轻轻掂了掂重量,随后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原本紧绷的神情也瞬间松弛下来。
只见他微微眯起双眼,假惺惺地清了清嗓子,开口提点道:
“小姑娘,听好了哦!待会儿你只管目视前方,低着头规规矩矩地走路便是。切不可东张西望、左顾右盼的,万一不小心冲撞了宫中哪位尊贵的主子,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哟!”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童妙韵闻言乖巧地点点头,轻声应道:
“多谢公公好心提醒!小女子铭记在心啦!”
说罢,她便莲步轻移,缓缓向前走去。
尽管她谨遵公公教诲,始终保持着头不往两侧转动,但那双灵动的眼珠儿却像两颗调皮的弹珠似的,在眼眶里滴溜溜地来回转动个不停。
如此一来,即便不动头部,她依然能够将宫中四周的环境尽收眼底。
踏入宫殿之后,童妙韵的目光瞬间被正前方那金碧辉煌的龙椅所吸引。
只见一位身着明黄色龙袍的中年男子正端端地坐在那里,其年龄估摸约有五十来岁,但或许是因为操劳国事或者其他原因,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好。
在这位中年男人的身旁,安然端坐的是一名年纪大约三十多岁的女子。
这名女子生得极为美艳动人,即便岁月已在她脸上留下些许痕迹,却依旧难掩其天生丽质。
再加上她一身珠光宝气的装扮,更是将她衬托得雍容华贵。
而在皇帝的另一侧,则坐着五皇子。
如此情形之下,无需他人多言,童妙韵便猜到,眼前这位身穿龙袍之人必定就是当今天子无疑了。
正当童妙韵暗中观察着殿内众人之时,冷不丁地突然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呵斥声:
“大胆!见到皇上和皇后娘娘,竟然还不知行礼?”
童妙韵闻言猛地回过神来,循声望去,原来是站在皇帝身边的那位太监正在怒目瞪视着自己。
不过对此,童妙韵只是稍稍福了福身子,然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并轻声说道:
“民女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虽说入乡随俗,该行礼时自然不能失礼于人前,但要让她像其他人那样跪地磕头请安,却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毕竟,她可从来都没有下跪的习惯。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对于童妙韵这不甚标准的礼数,皇帝不仅没有丝毫怪罪之意,反而满脸笑容地上下仔细打量起她来。
过了片刻之后,皇帝才缓缓转过头去,看向一旁的五皇子问道:
“这便是昱儿你的救命恩人么?”
五皇子连忙起身向前一步,躬身回答道:
“回父皇,若不是童姐姐及时出手相救,恐怕儿臣早已命丧于那片山林之间,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了。”
皇帝微微眯起双眸,再次将目光投向童妙韵,饶有兴致地开口问道:
“哦?你救了朕的儿子,可有想过要些什么样的赏赐啊?”
鉴于皇帝的身份与威仪,童妙韵没有抬头与其直视,稍微低着头回答:
“回皇上,民女当初出手救下五皇子殿下之时,并不知道他尊贵无比的身份,仅仅是出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之心罢了。
于民女而言,此等小事不足挂齿。
然而,如果陛下执意要赏赐民女,民女斗胆恳请陛下能够赐予一份圣旨,允许民女日后自主择婿。如此一来,民女的婚姻大事便能由自己作主了......”
闻听此言,皇帝不禁侧过头去,将视线移向一旁端坐的五皇子。
只见五皇子虽然还是少年的模样,却身姿挺拔如松,面色凝重而肃穆。
皇帝心中暗自思忖着:这一个要求,五皇子曾经也跟朕提起过,看来他们二人早已私下商议妥当。可昱儿年纪尚幼,个头都尚未开始猛长呢,怎会生出这般细腻的心思?
不过话说回来,眼前这位姑娘的确生得花容月貌,倾国倾城之姿着实惹人怜爱。只可惜,比起昱儿来还是年长了几岁。无妨,待到昱儿成年之后,再将其收入他府中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童妙韵言毕之后,便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皇帝的答复。
整个宫殿内一时间鸦雀无声,气氛显得格外凝重。
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目光如炬地直视着眼前的女子。
只见她亭亭玉立,仪态端庄,面对自己这位至高无上的天子时,竟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惊惶与怯意,那份泰然自若的神情让皇帝心中不禁暗自赞赏起来。
皇帝微微颔首,缓声道:
“这个请求朕应允了。难得你如此侠义勇敢,朕允许你再提一个请求!”
毕竟这个请求是由昱儿率先提起,倒也算不得是这姑娘自己的心愿。
童妙韵听闻此言,先是稍稍一愣,显然未曾料到皇帝竟会如此慷慨大方。
不过转瞬间,她便回过神来,心下思忖着既然还有机会再提一个请求,那可得好生斟酌一番才行。
此时,一旁的五皇子静静地凝视着正在沉思中的童妙韵。
他转头望向皇帝,压低声音说道:
“父皇,童姐姐的家族世代经商,按照朝廷律令,其家中的兄弟子侄目前尚无资格参加科举考试......”
皇帝闻言,斜睨了一眼身旁的儿子,心中暗忖:这小子年纪虽小,却是个心思玲珑之人,就连别人家姑娘家中的状况都摸查得一清二楚。莫非是想要替她的母族谋取些许好处不成?
而就在这时,童妙韵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五皇子轻声说出的这番话语。
她不由心思活络起来了,暗自思忖着,那童老爷纵然拥有非凡的经商天赋与才华,但在这世间行走,却无时无刻不被那县令等官员之流所束缚、管制。如此一来,他的商业才能难以得到充分施展。倘若自家之中能有一人为官从政,情况定然会大不相同,至少不会像如今这般处处受人掣肘。
想到此处,她鼓起勇气问道:
“皇上,不知民女可否为家人谋取一份恩赐呢?”
听到这话,皇帝微微颔首,并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只见童妙韵定了定神后说道:
“启禀皇上,民女家中世代皆以经商为生,按照律例规定,我等商户子弟无法参加科举考试以求取功名。
然而,民女着实不忍见家中众多兄弟子侄空有一腔抱负,却因出身商贾而无缘仕途。故而斗胆恳请皇上开恩,准许民女的兄弟以及亲侄子们获得参与科举考试的资格。”
皇帝闻听此言,心头不禁一怔,暗自寻思起来:莫非是昱儿提前与此女子商量好了不成?
就在方才,五皇子与自己交谈之时,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微不可闻。
可皇帝万万没有料到,眼前这位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听力,将二人之间的对话听得真真切切,甚至连一个字都不曾遗漏。
沉思片刻之后,皇帝终于开口答道:
“朕准了,不过此项恩赐仅限于你的亲兄弟以及亲侄子这一辈。倘若他们日后踏上仕途之路,从此便不再算作商人身份,其后代子孙亦可正常参加科举考试。”
童妙韵闻言大喜过望,赶忙谢恩:“多谢皇上隆恩浩荡!”
这份恩赐对她而言意义非凡,不仅成功地为她自身争取到了应有的权益,更是让家里人争得了参加科考的宝贵契机。
如此一来,童夫人在府中的地位必定会愈发稳固,想必以后再也不必因那些姨娘们的琐事而暗自生闷气了吧!
皇帝当机立断,挥笔拟下诏书,并郑重地用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玉玺,在圣旨上加盖印章。
这一刻,童妙韵深知皇命难违,只得恭敬地下跪,双手高举过头,接过这两份沉甸甸的圣旨。
除了这两份圣旨之外,皇帝还慷慨地赏赐给童妙韵一箱金银财宝,以及精美的布匹等珍贵物品。
童妙韵接过圣旨之后,便向皇帝和皇后行礼辞别,转身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五皇子也缓缓站起身来,向着高座上的皇帝与皇后躬身施礼说道:
“父皇、母后,儿臣在此先行告退。”
皇帝微微点头,表示应允,准许他们二人一同离开宫殿。
通往宫门的道路漫长而寂静,两人并肩而行,脚下的石板路发出轻微的声响。
童妙韵几次欲言又止,她偷偷瞥向身旁的五皇子,只见他双唇紧抿,神情严肃,目不斜视地直视前方,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终于,他们走出了宫门。
童妙韵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叹道:
“哎呀!在这皇宫里面真是太压抑啦!不管是走路也好,行事也罢,甚至连说句话都得小心翼翼、规规矩矩的,真让人浑身不自在呢!”
五皇子听闻此言,微微一笑,缓声道:
“我可是从小就在这宫中成长起来的,对于这些规矩早就习以为常喽!”
他的语气平淡如水,似乎并未将这种束缚放在心上。
童妙韵轻轻点头,表示理解,接着说道:
“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觉得你父皇挺和蔼可亲的呢!不仅对我礼数有加,还给了我如此之多的恩典与赏赐。”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欣喜之色。
五皇子嘴角上扬,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回应道:
“童姐姐莫要客气,这都是你应得的呀!毕竟你奋不顾身地救了我的性命,我父皇自然是要好好感激于你的。”
回想起方才在宫中目睹皇帝与皇后相处时的场景,童妙韵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当时见那皇后端坐在一旁,宛如一件精美的瓷器被放置于高台之上,仅仅只是面带微笑、微微颔首而已,除此之外几乎一言不发,整个人显得异常冷淡。
如此情形让童妙韵着实觉得怪异非常,于是她开口问道:
“皇后娘娘是不是你的母亲呀?”
五皇子开口解释道:“皇后娘娘并非我的生母。我母妃近日身子不爽利,故而未能前来。”
听闻此言,童妙韵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轻声应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就难怪了。”
也正因如此,她才明白为何皇后对待自己这个五皇子的救命恩人,竟不如皇帝那般热情有加。
待众人登上马车之后,童妙韵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再度开口问道:
“我曾听闻你的那些皇兄们都陆续出了点事,此事可是当真?”
话音刚落,原本神色轻松的五皇子瞬间面色一紧,眼中流露出警觉之色,其目光更是不由自主地投向车窗之外。
这般模样全然不似一个年仅十岁的孩童所应有之态。
紧接着,只听得五皇子压低声音说道:
“童姐姐,关于此事,咱们还是等回到府中再详谈吧!在此处谈论这些实非妥当之举。”
说罢,便闭口不言。
而童妙韵则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稚嫩却格外机警的少年,心中暗自思忖着,看来这其中必定隐藏着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