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寅时三刻的雾气漫过宫墙,楚皓鎏金腰封上的螭龙纹在烛火里忽明忽暗。
他伸手按住林婉正在系披帛的指尖,蟒袍袖口沾着伽楠香珠残余的冷香:";当真要往御花园赴约?";
";王爷可闻过狸猫逗鼠?";林婉将洒金笺塞进他掌心,殷红指甲划过";赵秀女生辰";几个字时,铜镜里映出她眉心血色海棠骤绽的光华,";本宫倒要看看,藏在东珠璎珞里的金叶子,到底沾着多少魑魅魍魉。";
卯时的晨钟穿透九重宫阙时,李贵人鬓边的赤金步摇正巧卡在御花园的藤萝架上。
她漫不经心拨弄着缠满紫麟花粉的藤蔓,看着远处款款而来的绯色身影轻笑:";姐姐可算来了,这御膳房新贡的雪顶含翠......";
话音戛然而止。
林婉广袖扫过石桌,十八颗嵌着金叶子的东珠突然叮叮当当滚落满地。
她足尖碾碎一颗东珠,内里渗出的紫麟花粉混着晨露,在青砖上洇出妖异的淡紫色:";妹妹这茶里,莫不是掺了西山佛寺的舍利灰?";
";你!";李贵人涂着凤仙花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忽又换上泫然欲泣的模样,";姐姐怎可血口喷人?
这东珠分明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三日前刚赐了避子汤。";林婉突然抽出楚皓的玄铁匕首,寒光闪过处,藤萝架轰然倒塌。
藏在藤蔓深处的巫蛊人偶摔落在地,心口扎着的银针上赫然刻着赵秀女生辰。
四周霎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前来赏花的嫔妃们盯着人偶身上与林婉今日如出一辙的海棠纹样,绢帕掩唇的窃窃私语像毒蛇吐信般蔓延开来。
李贵人踉跄着后退半步,金丝牡丹绣鞋踩在紫麟花粉上打滑:";这是栽赃!
本宫从未......";
";妹妹可识得这个?";林婉从袖中抖落半片金叶子,正是昨夜翡翠步摇从凤鸾春恩车上勾下来的物件。
浸过特殊药水的金叶在日光下显出暗纹,正是内务府记录妃嫔承恩的密档图腾。
假山后突然传来环佩叮当。
林婉余光瞥见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闪过月洞门,唇边笑意愈深。
她突然抓起李贵人染着紫麟花粉的衣袖,借力将人推向荷塘边的青苔石——
";救...救命!";李贵人栽进浮满残荷的泥沼时,藏在袖中的巫蛊符咒恰好被水流冲散。
那些用朱砂写着楚皓生辰八字的黄纸,此刻正如同索命冤魂般贴在她湿透的锦缎宫装上。
林婉俯身拾起飘到脚边的符咒,染着口脂的指尖轻点其中";丙寅";二字:";妹妹当真糊涂,王爷真正的生辰,该是甲子年霜降那日亥时三刻呢。";
巳时的日头爬上飞檐时,楚皓的玄色蟒袍还沾着御花园的晨露。
他隐在太湖石后看着林婉游刃有余地应对闻讯而来的内侍省众人,指节捏紧的翡翠扳指突然裂开细纹。
";王爷现在可信了?";林婉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发间步摇垂落的明珠正巧落在他襟前龙纹处,";那串伽楠香珠里藏着的,可不只是洒金笺。";
她将染着紫麟花粉的帕子塞进他掌心,残留的温度灼得楚皓喉头发紧。
昨夜裂开的檀木珠里其实藏着两重夹层,除了写着赵秀女生辰的洒金笺,更深处还裹着半片浸过鹤顶红的金叶子——与三年前毒杀先太子的证物如出一辙。
未时三刻的蝉鸣撕破宫墙寂静,赵秀女捧着绣绷候在永寿宫外已两个时辰。
她盯着手中快要完成的并蒂莲纹样,没注意藏在丝线里的半片金叶子正泛着诡异蓝光——那上面用密语写着";戌时三刻,冷宫槐树";。
暮色染红琉璃瓦时,林婉正在拆楚皓送来的缠枝牡丹锦盒。
盒中玉镯突然坠地碎裂,露出中空处蜷着的洒金笺。
这次不再是生辰八字,而是画着半枚与赵秀女手中完全吻合的金叶子图腾。
宫灯骤亮。
林婉望着窗外飘落的槐花,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轻轻叩响妆台暗格。
那里躺着从李贵人东珠里拆出的金叶子残片,边缘处细微的龙纹暗记,分明是皇后母族代代相传的图腾印记。
(未完待续)
(续接上文)
暮色里的槐花簌簌落在赵秀女肩头时,她突然提着裙摆冲进永寿宫。
织金马面裙沾着冷宫的青苔,鬓边珍珠流苏缠着半截褪色的红绳,那是去年上元节林婉亲手系在她腕间的。
";娘娘!";赵秀女扑跪在青玉砖上,绣着并蒂莲的帕子抖开,露出三片泛着蓝光的金叶子。
丝线勒进指尖的血痕混着冷香,在烛火里洇成诡异的暗紫色,";冷宫槐树根下埋着的,不止是巫蛊人偶。";
林婉执玉梳的手腕悬在半空,铜镜映出身后楚皓骤然绷紧的下颌线。
他玄色蟒袍掠过鎏金香炉,拾起金叶子的刹那,伽楠香珠突然散落满地——最中间那颗裂成两半,露出内里绘着凤凰图腾的薄金片。
";戌时三刻的梆子响过三遍,妾身瞧见掌灯太监往树洞塞东西。";赵秀女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点向金叶边缘,那里用密语烙着";丙辰年惊蛰";的字样,";娘娘可记得,三年前惊蛰夜走水的是哪座宫殿?";
楚皓指腹擦过金叶暗纹,龙纹扳指撞在紫檀案几上发出闷响。
当年烧成焦土的钟粹宫里,先皇后贴身宫女正是攥着这样的金叶子咽的气。
窗外惊雷骤响。
林婉旋身抽出妆奁暗格里的洒金笺,与赵秀女带来的金叶严丝合缝拼成完整图腾。
浸过特殊药水的纸页在烛焰里显出字迹,赫然是皇后母族豢养死士的名册,末尾朱砂批注的";丙寅";二字,恰与巫蛊符咒上的生辰重合。
";好一招移花接木。";林婉染着口脂的指尖划过楚皓腕间红痕,那是白日里捏碎翡翠扳指时留下的,";王爷当年遇刺中毒,太医院记录的毒发时辰......";
";丙寅年霜降亥时三刻。";楚皓突然攥住她手腕,蟒袍广袖扫落满地槐花。
铜漏滴答声里,他望着拼合完整的凤凰图腾,喉结重重滚了滚,";那夜本该在御书房的父皇,因母妃突发头疾临时改道......";
林婉反手将匕首扎进拼合的金叶,寒光劈开皇后母族的族徽纹样。
夹层里飘落的半张符咒上,朱砂写着皇帝真正的生辰——与楚皓当年中毒时辰分毫不差。
更漏指向子时,暴雨冲刷着宫墙上的藤萝。
赵秀女突然指着窗外惊呼:";那是什么?";
顺着她颤抖的指尖望去,冷宫方向腾起青烟。
林婉抓起浸过药水的鲛绡纱冲到廊下,只见烟尘里飘着未燃尽的金箔,边缘残存的凤凰尾羽纹路,与洒金笺上的图腾如出一辙。
";来不及了。";楚皓玄色大氅裹住林婉肩头,掌心温度透过湿透的宫装渗进来。
他盯着雨幕里匆匆闪过的提灯宫人,声音比落在飞檐上的雨滴还冷,";凤仪宫那位烧掉的,恐怕不止是证物。";
林婉突然轻笑出声,染着紫麟花粉的指甲划过他喉结:";王爷可愿与本宫赌一局?";她转身从暗格里取出缠枝牡丹锦盒,盒底躺着半枚刻着凤印纹样的玉珏,";明日选秀终选,该让皇后娘娘瞧瞧......";
惊雷劈亮她眉心血色海棠,楚皓望着玉珏内侧的";甲子";刻痕,瞳孔骤缩——这正是先帝赐予历代皇后的密令信物,三年前就该随钟粹宫大火湮灭的物件。
雨声渐歇时,凤仪宫的琉璃瓦滴着水。
皇后倚在缠枝牡丹榻上,染着丹蔻的指尖正将灰烬撒进香炉。
掌事姑姑捧着鎏金铜盆进来,盆中漂浮的金箔残片上,隐约能辨出";丙辰年";的密语。
";永寿宫那位,怕是已经拼出图腾了。";皇后突然捏碎手中檀香珠,香灰混着鲜血滴在未绣完的龙纹寝衣上,";传话给张侍郎,明日选秀终选......";
她话音未落,窗外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掌事姑姑掀帘查看的瞬间,皇后已经将染血的寝衣扔进火盆。
跃动的火舌吞没最后一角金线绣纹时,檐角铜铃突然无风自动,惊起满树湿淋淋的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