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烛泪在青玉烛台上堆叠成珊瑚状,林婉的指尖沿着鎏金钥匙的纹路摩挲,突然抓住楚皓的手按在自己后颈:";你摸这龙纹的第三道逆鳞。";
楚皓的掌心触到她微凉的皮肤,喉结滚动着将人拢进怀里。
月光穿过雕花窗棂,钥匙投在墙上的影子与龙纹重叠处,竟浮现出半阙模糊的谶语。
林婉猛地起身碰翻了砚台,墨汁泼在摊开的地图上,恰好圈住西北角的冷宫。
";当年淑妃暴毙......";楚皓话音未落,檐角铜铃突然无风自动。
林婉抄起妆奁里的珍珠粉撒向半空,细白粉末里竟浮出几缕暗红丝线,如同活物般朝书房西南角游去。
";东南角井水有毒!";林婉甩出腰间软鞭缠住楚皓手腕,两人撞开暗门滚入密道时,外间传来瓦罐碎裂声。
她染着丹蔻的指甲划过石壁,在青苔上刮出三道与老槐树相同的刻痕:";李贵人养的死士,惯用苗疆牵丝蛊。";
楚皓解下玄色披风裹住她单薄肩头,借着夜明珠的光看见她耳后蛊纹又蔓延半寸,暗红荆棘刺破雪肤渗出细密血珠。
他忽然低头咬破指尖,将血抹在她锁骨咒文交汇处:";用龙气镇着,能缓三日。";
密道尽头传来赵秀女特有的三长两短叩门声。
林婉将鎏金钥匙按进石壁凹槽,暗格里滚出个缠着红线的桐木偶人,背面用朱砂写着李贵人的生辰八字。
她突然轻笑出声,扯断红线将偶人掷进火盆:";原来她才是先皇后埋的钉子。";
";王爷!
冷宫走水了!";侍卫急报穿透石壁。
林婉反手将地图拍在楚皓胸口,染血的指尖点住某处:";我要那口锁着十二道玄铁链的枯井。";她转身时石榴裙扫过燃烧的偶人,蹿起的火苗映得眼底猩红,";该让咱们李娘娘尝尝反噬的滋味了。";
楚皓在跃动的火光里攥住她冰凉的手,龙纹扳指硌得她腕间凤凰金镯叮当作响。
他带着薄茧的拇指抚过她掌心月牙状伤痕——那是大婚夜她徒手捏碎毒酒杯留下的。";婉婉,";他声音裹着火星劈啪作响,";这次我要你光明正大地烧了凤藻宫。";
五更梆子敲响时,林婉立在老槐树下抚摸新添的第四道刻痕。
晨雾漫过她缀着金铃的裙角,忽听得墙外飘来段《哭皇天》的戏文。
她捏碎掌心的蛊虫尸体,望着宫墙轻笑:";好戏才刚开锣呢。";宫灯被晨雾洇成朦胧的橘团,林婉指尖的金箔突然化作流沙。
那些血绘符文渗入槐树皲裂的树皮,竟蜿蜒成与冷宫枯井相同的北斗七星纹。
";西北角!";楚皓剑锋挑破雾霭,追着游走的星纹撞开藏书阁暗门。
积灰的《山河志》哗啦啦翻动,停驻在记载苗疆巫蛊的那页,墨字正被某种力量蚕食成";癸酉年三月廿七";——恰是先皇后薨逝之日。
林婉耳后蛊纹骤然发烫,她反手将金铃掷向房梁。
铃铛穿透虚影的刹那,青烟凝成个戴昆仑奴面具的白衣人,袖口银线绣着与金箔相同的倒悬莲花。
";娘娘好准头。";那人声音似浸过寒潭,骨节分明的手指却捏着朵将谢的夕颜花,";十二年前冷宫那场火,烧的可不只是淑妃的嫁妆。";花瓣坠地化作墨汁,晕染出与地图上完全重合的西北角。
楚皓的龙鳞剑已抵住对方咽喉,剑身映出面具后狭长的丹凤眼:";阁下不如先说说,如何隔着三重宫禁知晓王妃耳后蛊纹?";
";因为牵丝蛊的母虫——";白衣人突然扯开衣襟,心口狰狞的疤痕里蛰伏着暗金虫影,";此刻正咬着在下的心头血。";他屈指弹在剑刃,震得梁上悬着的青铜编钟齐齐嗡鸣,竟奏出段《安魂曲》的调子。
林婉按住楚皓颤抖的手腕。
她看清对方腰间玉珏刻着反写的";淑";字,与铜铃上的符咒互为镜像。
石榴裙扫过满地《山河志》残页,她突然嗤笑:";原来是被拔了爪牙的守墓人。";
白衣人广袖翻卷,十八盏长明灯凭空燃起。
跃动的火苗里浮现出李贵人给傀儡偶人系红线的画面,背景却是凤藻宫偏殿的琉璃瓦。";真正的操棋手在钦天监观星台。";他摘下昆仑奴面具,露出与楚皓三分相似的眉眼,";比如那位能窥探王妃记忆的...国师大人。";
窗外惊雷劈断枯枝,林婉腕间金镯突然收缩勒出血痕。
楚皓剑尖挑破灯影幻象,却见燃烧的凤藻宫废墟里,赫然立着块刻满他们生辰八字的血玉碑。
";合作吗?";白衣人指尖缠绕的夕颜花重新绽放,这次吐出枚刻着";婉";字的蛇形玉璜,";毕竟能解牵丝蛊的雪山蟾蜍,昨夜刚被送进李贵人的小厨房。";
林婉染着丹蔻的指甲掐进楚皓掌心。
她望着对方掌纹里游动的蛊虫,突然拽断颈间璎珞砸向灯阵。
珊瑚珠迸裂的瞬间,十八盏长明灯竟拼出个";囚";字。
";我要先见见你养的食梦貘。";她碾碎滚到脚边的珍珠,那是方才故意从发髻扯落的东珠,";毕竟能篡改冷宫走水记忆的灵兽,整个大梁朝只剩太皇太后陵寝里那只。";
白衣人低笑震落梁上积灰,他抬手接住片飘落的槐叶。
叶脉渗出鲜血凝成契书,右下角赫然印着反写凤纹的朱砂章:";三日后子时,臣会在观星台恭候凤驾。";
楚皓的龙纹扳指突然发烫,他盯着契书里游动的金蚕蛊,剑锋划破自己掌心按在血契之上:";若让本王发现你伤她分毫......";
尾音被骤起的梆子声截断,白衣人化作青烟消散前,将朵夕颜花别在林婉鬓间。
花蕊里钻出的萤虫照亮墙壁,映出二十年前钦天监案卷的残页——画着与林婉掌心月牙伤疤相同的图腾。
雨滴砸在窗棂时,林婉握住楚皓渗血的手掌。
她摘下那朵夕颜花揉碎在烛台里,看着灰烬聚成个箭头指向西北:";你说...当年给我合八字的国师,真的算准了凤栖梧桐的命格么?";
楚皓沉默着将染血的契书折成纸鸢,任其穿透雨幕飞向冷宫方向。
纸鸢翅尖扫过守夜太监的灯笼,在宫墙上投下巨大阴影,乍看竟像展翅的凤凰衔着龙纹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