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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坊宋宅。

襁褓中的婴儿小脸红润,长睫卷翘,闭着双眼睡得香甜。

顾青从摇篮边离开,回到夏茗床前。

“她就这么一直睡着?”她轻声问。

夏茗脸上泛起柔和笑意,“吃完奶能睡好几个时辰。”

顾青在椅子上坐下,“那你身子怎么样?每日喂奶受得住么?”

夏茗那日难产还是伤了元气,孕期丰润的面颊已经瘦了许多,幸好气色不错。

“也就这几日罢了,”夏茗道,“奶娘明日就过来,原本就与她定好了日子,只是没想到这次会突然提前,才让人措手不及。”

顾青点点头,“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家里的事情有宋药师在,你好好将养身子,少操心。”

夏茗笑了笑,带着些许感叹,看向她,郑重道:“那日多谢你了。”

若非顾青带来了黄大夫,又及时找来稳婆,恐怕她们母女俩凶多吉少。

“你我一见如故,不必说这些。”顾青正色,“何况宋药师还是我的摇钱树,他家里有事,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她刻意拿手比划了一下,逗得夏茗忍俊不禁。

“阿宋这次吓坏了。”夏茗说,“过几日得了闲,你让他回店里上工吧。”

手头有正经事做,就不会每日在家里草木皆兵。

顾青笑道:“就怕他去了店里也是神魂不舍,你还是让他多陪陪你为好。”

夏茗无可奈何叹口气,她望了顾青一眼,“想必你已听说,王大嫂在牢里自缢了。”

顾青见她提及此事,敛了笑,应声,“是,殿下向我提过。只是不知京兆府是否问出些什么?”

夏茗神情淡然,“京兆府将她收押以后,原打算在次日审问,没想到她直接在牢中自尽,什么消息也没留下。”

顾青沉吟了片刻,“恕我冒昧,夏姐姐在京城有仇家吗?”

夏茗与她对视一眼,“你有什么发现?”

“实不相瞒,”顾青道,“那晚我在柴房中逼问过厨娘,虽然她咬死不肯承认,但从她的反应来看,她不像是主谋。”

一个无甚见识的独居妇人,是不会想到用乳香这种名贵药材动手脚的。

更何况乳香价格不菲,外面也不是随处可以买到。

顾青说:“夏姐姐需要将养身子,我本打算过些时候再说与你听。”

“我让人去查了下与那厨娘有过往来之人,”顾青从那日离开宋家之后就开始着手调查,“发现她背地里有一个相好。”

夏茗目光微动,“你的意思是,她下药之事与那人有关?”

顾青说:“她的相好是个游手好闲的无赖,平日总靠女人过活,前些日子忽然手脚阔绰了起来,不但在赌坊挥金如土,还给厨娘送了支银钗。”

厨娘只戴过一回,被邻居瞧见打趣了几句,就再也没戴过。

顾青派去的人在她家里找到了那支钗,钗头鎏金嵌玉,的确不像厨娘平日能买得起的。

“我本想让人找那个无赖一探究竟,但厨娘进了京兆府的当日,她的相好也没了踪影。”顾青道,“他常去的赌坊与花楼都没有找到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事出反常即为妖,原本她只有三分怀疑,如今更是笃定,厨娘干的事与她的相好必然有关。

夏茗听后,低下眼,陷入沉思。

过了许久,她才作声,“此事不可外传。”

这一句话,嗓音虽仍柔和,却带上了几分朝廷官员的气势。

顾青探问,“夏姐姐是否有了头绪?”

夏茗没有说话。

顾青认真道:“此事若是私人恩怨,交由官府处置即可,但若是涉及其他,夏姐姐请三思而后行。”

她看夏茗的意思,像是要停止追究此事,而能让夏茗如此慎重对待的,恐怕不是私人恩怨那么简单。

她心中本就有几分猜测,如今看向夏茗的目光更透出一些复杂。

夏茗摇了摇头,“我不是有意瞒你,只是我也不清楚究竟是谁想要害我。但我是朝廷三品官员,此事既已闹到京兆府,不管是何人想对我下手,他们都不会再轻举妄动。所以你不用担心,在我回衙复任之前,应当不会再出什么岔子。”

顾青听她语气柔和,态度却十分坚决,显然是不想让自己再掺和其中。

“谋害官员是大罪,”顾青道,“对方既已开了头,想必不会善罢甘休。夏姐姐不可掉以轻心,你如今有夫有女,你的安危不只是你一人的安危。”

夏茗微微凝眉,目光投向床边的摇篮,“我明白,只是眼下无凭无据,与其胡乱猜疑,不如静观其变。”

“我看下药之事没那么简单。”雍王府里,顾青对凤泽道。

凤泽看了眼一到饭点就翩然而至的顾青,不置可否地掀了掀唇,“你来得倒是及时。”

今日虽又到了三日之约,顾青却并未提前与他传信,他还以为她又如那日一般忘了。

顾青面色如常,她这次没忘,只是今日她一直在外面忙着,先是在厚朴堂看账,后来又去了宋家探望夏茗,回来以后实在没心思筹备菜单,索性便直奔凤泽院中,看看他平日都喜欢吃些什么。

雍王府的人待她虽恭敬,对于凤泽的喜好却守口如瓶,仿佛一旦被她听去,他们家殿下就会多一个软肋似的。

顾青每回在自己的院子招待凤泽,都不见他对那些精心准备的菜色如何捧场,反而是上次在倦归楼,那些菜都是他亲口所点,用得也不少,可见他更喜欢自己做主。

顾青奉上一个食盒,“这是柳记的香酥鸭脯,作为我蹭饭的饭资,请殿下笑纳。”

凤泽当然不可能笑纳,只是也未拒绝,任凭顾青将那碟鸭脯取出放到桌上。

“夏茗在朝中任职多年,见过的风浪比你多,她既然不让你插手,你就不要多管。”他对顾青道。

“殿下也认为此事与朝务有关?”

“你既然这么好奇,为何不直接问她?”凤泽斜她一眼。

顾青神情自若,“夏姐姐还在坐月子,我怎好老拿这事让她烦心。”

凤泽靠在椅子上,“我非当事人,你问我也无用。”

“殿下消息灵通,想必知道户部侍郎这位子碍了哪些人的眼,又或是,哪些人想取而代之。”

顾青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两种可能。

夏茗与宋药师都不是惹事生非之人,不会与人结下什么私怨,但夏茗身份特殊,在她这个职位上得罪的人恐怕不少。

对方既敢对夏茗下药,想让她难产而亡,肯定是不希望她再回去复职。

凤泽盯着她,漫不经心道:“朝廷里的事与你又有何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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