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可是属实?”司马颐顾不上手指,忙问婢女:“宋易安真升任宰相?那妇人竟成了一品诰命夫人?”
“奴婢刚从老夫人那边过来,老太爷如今着急司马家子弟正在书房议事。”婢女低声答。
另两位婢女正为她包扎手指。
司马颐紧咬下唇,祖父又与官家生了嫌隙,眼见着开春后,马上便是太后的寿宴了,祖父为何不能忍一忍?
偏偏又要与官家闹!如今的官家哪还会是那个凡事要先问舅舅的少年郎。
司马颐看着被包扎的手指,自语:“如今的司马家,就如我这手指,一点伤都受不得。”
三个婢女不敢说话,今年的新年实在不好过,自打沈家出事,府上的主子们皆是阴云密布,不苟言笑。
书房。
“父亲,此番又以辞官要挟,实在不妥,官家竟顺水推舟,提拔宋易安。”
司马珣是长子,此事关乎司马全族利益,即便以往都害怕父亲生气,但今日,他壮着胆子亦得劝说。
见父亲沉脸不语,其他四个弟弟皆看向他。
司马珣又鼓起勇气道:“父亲,不如与姑母商量商量,让姑母从中缓和,这官可轻易辞不得。”
言毕,司马明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扫视五个儿子,沉默半晌,方才说:“官家……怕是要向司马家动手了。”
五人一惊,纷纷道:“怎么可能?官家一向敬重父亲。”
“当年先帝并不看重官家,是父亲为他出的主意,去西夏战场历练,先帝虽仁厚,但却对西夏耿耿于怀。”
“太后如何说?司马家乃太后的母家,官家动司马家,太后不会袖手旁观。”
……
司马珣手一抬,止住了四人问话。
“父亲,何以见得?儿已打点好刑部尚书,沈家几个郎君,儿亦一一见过。”司马珣说:“他们知道如何说,即便官家怀疑,但最终都摸不到司马家这里来。”
司马明闭眼长舒一口气,方说:“他何须证据,只要心生怀疑,往后的日子,还怕拿不到证据?”
司马明站起身,绕过书桌,走到五个儿子身边。
这都是司马全族最优秀的儿郎,自幼由他教养,皆成为大顺之栋梁。
“儿啊,今日不是为父冲动,而是官家咄咄逼人,即便为父不辞官,过不了多久,将被罢相。”司马明叹道。
以往,他以为十分了解这个侄儿,即便胸有大志,做事激猛,但终究还算顾大局。
今日,顺神帝却将宋易安所拟新政一一摆在他面前,从科举到军队,从用人到商市,皆有所涉及。
此番新政若在大顺铺开,司马明亦不知是何后果。
遂,于公于私,他与顺神帝起了争执。
可顺神帝却说:【舅舅以为,如今朕还需看谁的脸色?】
【舅舅,朕长大了,亲政已十年,朕花了许多精力才将大顺掌在自己手里,如今的大顺虽枝叶繁盛,却树干渐空。】
【若不狠心修剪,即便没有大辽、西夏等国,这棵树亦将会倒下。】
司马明却不知为何他这般着急,厉声劝阻,可换来的却是顺神帝的冷言质问。
【舅舅以为,朕在这皇宫是做菩萨的?看不到众生百态?沈家将学子安插到朝野,舅舅脱的了关系吗?】
【司马相公当知,百官一举一动,朕都知晓,朕不说是还未到时机,如今……】
【司马相公且想想,往后司马家当如何自处。你是大顺的宰相,亦是司马家的族长。而朕,虽与司马家有亲,但朕更是大顺的帝王!】
司马明为官几十年,自然知晓其中蕴含的威胁之意。
且不说沈家之事,司马家在这汴京高高在上太多年了。
【官家,老臣年事渐高,实难为您再分忧解劳,大顺需要革新,朝野亦需要新人,老臣愿请辞,告老还乡。】
司马明骑虎难下,前不久因货兑策本就与官家多次起争执,太后从中斡旋许久。
如今,官家是下定决心。
“为父老了。”司马明看向长子,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朝野来来去去许多人,为父又何曾是最特殊的?”
“若不知趣,沈家倒了,连带蔡姓几家亦遭了殃,再这么下去,下一个就轮到司马家了。”
司马珣很少见父亲这般模样,往日里,他始终严肃且坚强。
“父亲,何以这般颓然,那宋家根基怎能与我司马家相比?”他脱口而出。
可在对上父亲那双眼时,司马珣忽就明白,错就错在司马家的根基太深。
“为父能为司马家做的便是这些。”司马明见长子反应过来,甚是欣慰,又对司马家未来又起信心。
“往后,就看你们的了。”司马明难得带了几分笑。
他以辞官向顺神帝表忠诚,求得司马家安宁。
可这份安宁还不知能维持多久,未来还得靠司马儿郎们去拼搏。
“父亲,往日里,您便与宋易安不对付,眼下宋家如日中天,以后就怕……”司马珣向来往前看,既然改变不了既定事实,那便只有多为未来做打算。
提到宋易安,司马明的眸光一闪。
“宋易安此人……”司马明顿了顿方说:“虽是激进冒失了些,却亦是个有一说一的君子。”
“我与他政见不同,他却从未在私下诋毁过我。即便沈家之事,亦是查证据未使过阴招。”
“你们往后与他,该如何便是如何,莫要将为父辞官之事怪罪于他。”司马明长叹道。
若是他年轻几十岁,或许能与宋易安说道一二。
毕竟此人还是那老头的孙女婿。
可他已不似当年书生意气了。
“诺,儿知晓。”司马珣恭敬道。
待出了书房。
其余四人围着司马珣问往后行事。
司马珣却眸底闪过一道精光,说:“宋家根基何以与我司马家相提并论?如今他仰仗的亦不过是友几人。”
“大哥亦有计策?”老二问。
司马珣看向女儿的小院,幽幽道:“向来只有亲人关系最是稳靠。”
“颐儿该嫁人了。那位刑部侍郎不是池中鱼。”
老三忙说:“可那位吕大人是宋易安挚友,去年嫂嫂亦是与那吕夫人打探过此事。”
司马珣却道:“今时不同往日,吕俭有野心,我便助长他这份野心!这世上,朋友关系最是脆弱。”
其余四人交换眼色,皆双手交叉道:“弟听从兄长吩咐。”
司马珣点点头,暗道,汴京从来不缺高门大户,每年此消彼长,拼得不过是谁的根基更稳更广。
司马家一阵乱。
宋府亦是如此。
范紫芙还在探究这天降馅饼,孙嬷嬷却从松鹤院回来。
“大娘子,老夫人如今又闹胸口疼,头疼,走不了路。”
范紫芙见怪不怪,毕竟这宋易安动真格,宋母亦不是省油的灯。
“无妨,再等会。”范紫芙放下那圣旨,看向外方。
不到一刻钟,果见石竹带着人进了逸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