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蕙在陈嬷嬷搀扶下,立在院中,身后站着宋晏川。
“阿母,平日里她胡闹就算了,如今这般不顾名声,眼下汴京城都传遍了。”宋晏川低声道:“儿以后还如何在外行走,宋家的脸面都被她丢尽了。”
吴蕙面色铁青,自打宋易安偏听她之言后,在这家里便是这恶妇的一言堂。
她虽不认同这恶妇对待沈三郎态度,可到底是为了宋宜着想,她虽在乎名声,可亦不想将宋宜往火坑里推。
宜儿,是个听话的孩子。
她喜欢听话的孩子。
当初为了晏川能得沈老太爷亲授,宜儿即便不愿,却亦是听从她的安排。
她这一生被人安排,待出嫁做了主母后,方能做些主。
“大娘子,你昨夜去了哪里?真如传言那般,与那西夏王……”吴蕙皱眉指问。
范紫芙挑眼望了望宋晏川,问:“二爷,今晨在酒肆醒来,你就没去大相国寺瞧瞧热闹?”
宋晏川一愣,什么热闹?
这几日,好不容易长兄不常在府上,阿母又顾着阿姐,清洛又远在老宅,这没人管束的日子实在自由。
昨夜他饮酒作画,唱曲斗诗,实在快乐至极,竟醉卧酒肆,待醒来歌姬亦散了,他浑浑噩噩出来,便听到有人在议论昨日之事。
他这才知晓!那恶妇竟是出了这般大事。
难怪长兄来去匆匆,顾不上回家,想必是不敢将这事传回府上。
“你莫要东扯西扯,你就说昨夜去了哪里?”宋晏川见她这般,双眼一亮,果真有事!
“确实遇上了些事,不过都已解决。”范紫芙不想与这两人讲外祖之事。
且教训那西夏王,自己人知晓即可,若被这两母子知晓,又指不定闹出许多幺蛾子。
“阿母,你看,她一直在回避。”宋晏川兴奋道。
可算让他逮到了,他好好娶个媳妇儿,人还没抱暖和,便被她赶去了老宅。
“阿母,那西夏王妻妾成群,且到了这汴京后,在那班荆馆夜夜笙歌,她若入了班荆馆,能完璧出来?”宋晏川如沐春风,丝毫不见前些时日颓败之色。
“大娘子,你既然说不出,宋家容不下你这等水性杨花妇人,去祠堂跪着向列祖列宗请罪!”吴蕙激动道。
范紫芙微斜头说:“消停两日不行吗?非得这般上赶吵?我都有些累了。”
“阿母,阿母!你看她脖颈!”宋晏川忽而兴奋大叫,指着她说:“那定是她与那西夏王欢好后的印记!”
“陈嬷嬷,去看看!”吴蕙一听,双目怒瞪吩咐。
陈嬷嬷犹豫抬眸,却又不得不听从主子指令。
“大娘子,得罪了。”她走到范紫芙面前,抬手想去扯那大氅的毛领。
哪知被石竹挡下:“凭何动我家大娘子?”
这一甩,陈嬷嬷差点跌倒。
“反了反了。”吴蕙念道:“这般伤风败俗,不知廉耻,还有道理了。”
宋晏川见状,更是笃定她失贞,竟自己走过来,推开石竹,要扯那大氅。
“范紫芙,我看你现在如何狡辩?这般荡妇,定要逐出宋家!”
范紫芙往后一退,孙嬷嬷与阿夏亦挡在她面前,却抵不过郎君气力。
她冷眼看着宋晏川,手摸向腰间,既然如此……
还未等匕首出鞘,宋晏川却被踢飞了。
跌坐在地上痛吟。
范紫芙转头便看见,宋易安森寒放下腿。
“宋晏川,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谁许你对长嫂动手动脚?!”他冷声质问。
身后的宋景云亦道:“二哥,你怎能这样?男女有别!”
吴蕙心疼跑过去,扶起二子,关切问:“川儿,可有伤着?”
“阿母。”宋晏川嚎起来:“你瞧瞧,如今这个宋府还有我容身之处吗?”
“这恶妇把持内宅,连您都没有插手的份儿!如今做了这等丑事,还不让人说!”
“长兄!这恶妇背着你与那西夏王缠绵,我不过是为你着急,你却这般对待我!”
吴蕙扶起他,悲愤道:“宋易安,如今你为了这恶妇,竟连母亲与弟弟都不顾!”
“你瞧瞧她那脖颈,瞧瞧她这一身换了的衣裳!”
“彻夜不归,外间传成什么样了?!”
范紫芙见这母子俩如此激动,却无一丝气恼,反而扬起唇角。
“昨夜,芙儿与我在一起,我们歇在清泉堂。”宋易安凛然道:“母亲还有何疑惑?”
吴蕙一愣,看向宋晏川,后者一指,大吼:“不可能!我听见别人说她一人被抓去了班荆馆。”
“昨夜我亦领兵去了班荆馆,芙儿早就脱困,而那西夏王被人发现在大相国寺外。”宋易安看向宋晏川说。
“那,那,那她脖颈红印是怎么回事!”宋晏川常出入勾栏之地,一眼便看得出,那定是欢好留下的印记!
绝不会错!
“我弄得。”宋易安平静答。
一言落,众人静。
尚未经情事的宋景云,嫩脸一红,垂眸看向地面,暗道:【长兄一贯严肃,性子沉稳,怎么能将这事脱口而出?实在羞人。】
这下堵得宋晏川哑口无言,半晌才说:“不是,长兄,你……”
你也玩这般野啊。
范紫芙忍俊不禁,事发突然,她还未与宋易安细讲昨夜脱困之事。
宋易安亦不曾问。
眼下,这……
“嗯,他弄得,可疼了。”范紫芙扬眉,理所应当道。
“你们……够了,别说了!”吴蕙皱眉呵斥:“景云还在这。”
“不过,二弟说得是。”宋易安神色如常道:“你三番两次寻芙儿麻烦,又教唆母亲,闹得府上鸡犬不宁。”
“二弟不愿在府上容身,又思念新妇,既然这般,这两日便搬去老宅。”
“宋易安!”吴蕙尖声大叫:“你为了这妇人这般对亲弟!若要赶川儿走,我便一同走!”
“若让人知晓,我看你这执政还如何在外行走!”
宋易安目光微凉,眉心一拢,说:“母亲以为,如今这般旁人便不知晓吗?因着这府上之事,我被参了多少次。”
“既是如此,我又何苦上朝被人参,回家还得被你们闹。”
“陈嬷嬷,去松鹤院收拾收拾,母亲久居汴京无趣,又时常念旧,要去老宅休养一段时日。”
宋易安冷漠的态度,这下让吴蕙与宋晏川慌了神。
“长兄,你不可以这样做,我……我还要做官,我不要离开汴京。”
“母亲,你去给长兄说,不能让我们回老宅!”宋晏川慌乱拉着母亲说。
吴蕙咬牙狠盯着宋易安,却不愿开这个口。
她是他的母亲!
即便未养育,却有生育之恩!
他不能这般对她!
这方正僵持着,奴仆匆匆来报:“大爷,宫里来人了!”
吴蕙眉眼一动,既然他这般无情,可怪不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