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可知,宁赤光带兵有方,刚灭了回鹘,又与大辽结盟。”顺神帝目光如炬,呵斥:“眼下,国库空虚,若发动战事,是何光景?”
宋易安抬眸,见顺神帝面色如常,虽是呵斥,但却未真正发怒。
他双手交叉行礼道:“官家,臣只知,自始帝建朝,大顺从未惧过任何人。”
“始帝让百姓识文断字,兴文轻武,是当年时局造就。”
“如今,大顺尚文,人人都指望着拿笔改写命运,却瞧不起舞刀弄枪者。”
宋易安一言落,张穆满脸动容,点头称是。
“官家自打派人来淮州寻臣,臣便知,官家与先帝不同,因而后来屡屡斗胆进言献策。”
“而新年臣便想再献一言,臣愿尽全力充盈国库,但恳请……”
宋易安跪地,呼:“举兵攻西夏,灭其嚣张气焰。”
张穆一怔,不是,来这么猛,怎么隔了两日,宋易安竟要攻打西夏?
一旁的吕俭沉默不语,他抬眸看了看官家脸色,又瞧了瞧宋易安。
沉思半晌,才说:“官家,这货兑策如今在州县已无阻碍,自打臣审查沈家后,先前万般推辞的知州知县都安静不少。”
“臣私以为,宋执政让臣查人这条线是可行的。可见,许多事都因人而起。”
顺神帝看向吕俭,问:“吕卿亦认为,此时当攻西夏?”
吕俭行礼道:“臣以为,事在人为。宋执政献策并不是说当下攻打,而是待国库充盈,时机成熟时再行战事。”
宋易安从怀里拿出昨夜写的奏折,献出道:“官家,臣曾在淮州任知州时,曾实施一策,收效甚大。”
顺神帝眸光一动,似是想起两年前正是因此策,让往年每每欠税的淮州,却是第一回足额缴纳,且无一百姓闹事。
“百姓靠天吃饭,不知当年收成如何。而民间当铺与钱庄利贷极高。当地若有存粮,可在青黄不接年份亦或是民贫时,开放官府,便于百姓贷钱财。”
“借贷时,规定还贷时间,年末丰收后,可按两分利还于官府。”
宋易安行礼道:“如今,官员与富商仓里的粮溢出来了,而国库与百姓的仓却捉襟见肘。”
“此策可平衡三者。且不用再增加赋税,而使国库充盈!”
顺神帝却说:“淮州可行,其他州却未可知。”
“此事,臣愿领办。”宋易安行礼道。
顺神帝双眼微眯,眸光闪动。
沈家落马后,顺藤摸瓜牵扯汴京许多士大夫。
宋易安趁机进言,将科举改革之策落定。
如今又要动这钱财……
顺神帝细细看着奏折,只觉此策实在妙。
那些高门大族该让让利了。
“宋卿,待国库充盈时,朕会考虑攻打西夏。”
“只,还有一事,朕想问。”
顺神帝盯着宋易安,见后者如往日恭敬,便继续道:“朕知晓,惠淳夫人亦被贼人所绑,宋卿昨夜冲冠一怒为红颜。”
“今日便扬言,攻打西夏。宋卿此举到底是为国还是为己?”
宋易安一顿,遂答:“回禀官家,既为国亦为己。”
“臣既是大顺的执政,亦是夫人的夫君。”
顺神帝不察,他竟这般不加掩饰,只得道:“宋卿,近来变化极大。”
“退了吧,西夏之事,朕自有打算。”
“沈家之事牵扯的数家,正好为科举之变铺路。至于宋卿献策,朕再想想。”
顺神帝一摆手,宋易安便对吕俭、张穆使使眼色,皆道:“臣等告退。”
出了殿,张穆便问:“易安,你如今是吃了爆竹不成?闷不作声便要干这般大事?”
宋易安远眺皇宫,道:“既然慢慢来行不通,那便试试快些走。”
“易安,那沈家郎君至今未供出司马家一人,恐怕这回想将司马家牵扯进来,不是易事。”吕俭说。
宋易安沉思半晌,才道:“无妨,不用实证,捕风捉影之事反而更能入人心。”
“只要官家生疑,云策以为,官家真要我们找出何种证据?此事不会翻篇,总归有一日,官家会百倍讨回。”
张穆低声说:“易安近日风头太盛,还是低调些为好,我怎地感觉官家先前亦是有些疑你?”
宋易安唇角微扬:“既已为刀,出了鞘便收不回。”
他回望,暗道,既然他那般忠心亦逃不过猜疑与罢官。
这回,他便要做官家舍不掉的刀!
清泉堂。
范紫芙坐在阿翁床边哈欠连天,她又摸出昨夜宋易安给她的小报解困。
这是宁赤光母妃的旧闻。
密筠书肆果然有记载,不愧是大顺最强娱乐报社。
这位回鹘的圣天公主原是许给西夏大王子的,亦是如今宁赤光的大伯。
可入了西夏不过半月,却变成了上任西夏王之宠妃。
范紫芙挑眉自语:“这剧情有些熟悉啊。”
这不杨贵妃嘛!
她又翻开一张小报细读,深感这位圣天公主不简单。
她与西夏诸位王侯皆有交集。
大辽王在西夏期间,这位圣天公主亦与其多有交集。
范紫芙越看越嗅到不同寻常味道。
大辽王返程时,曾向西夏王讨要一件宝物,却不知为何惹恼西夏王,将大辽人赶了出去。
此后许多年,两国关系并不太好。
直至宁赤光继位后,方才缓和。
而大辽王回去不久,那位圣天公主便怀有身孕。
范紫芙掐指一算,前任西夏王已年过半百,还能老来得子?
莫非……
近年来,大辽与西夏好的不像话。
“这位圣天公主看来不是杨贵妃,而是西施啊。”范紫芙自念道。
以一己之力搅动西夏皇室,还牵扯上大辽。
那以往被欺压、边缘化的回鹘却是发展极好。
这可不是以色乱国的西施。
只,最后为何死在战场上了?
没见说患有恶疾。
那位久病的西夏王还好生多活了一年。
范紫芙将小报与卷宗翻来覆去看,却仍未找到答案。
到底是他国皇室隐事。
“芙儿。”床榻上传来阿翁的唤声。
范紫芙一惊,忙收起小报,惊喜道:“阿翁,你醒了!”
“张郎中、陈郎中,阿翁醒了!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