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表婶?”范紫芙瞪圆眼。
“那妇人自称是碧儿的表婶,在门口闹得太难看了,老夫人叫到松鹤院去了。”石竹答。
“大娘子真是神通广大,竟连表婶亦挖出来了。”
“这回,二爷不纳妾也得纳,哪有白睡的道理!”石竹说。
范紫芙暗道,这碧儿亦是个厉害丫头,竟知道以舆论压人。
也好,这般聪明。
松涛院往后便热闹了。
书房内。
宋易安将奏折放下,问:“云策近日在查大相国寺?”
吕俭放下茶杯,答:“说来也奇怪,一个术士而已,竟传到官家耳中。”
“易安这府上算不得铜墙铁壁。”
宋易安手下一顿,道:“汴京除了皇宫,哪有铜墙铁壁?”
“这府邸透风,倒也算件好事。”
“云策,可查出些什么?”
吕俭摇摇头说:“那和尚早不在寺里,无人知他行踪。”
他似想到什么,问:“我听闻,你新娶的夫人亦牵扯此事,她……可有受伤?”
宋易安抬眼看了吕俭一眼。
吕俭解释:“那夜火势虽算不得大,但宋晏川手臂烧的挺重。”
宋易安才说:“芙儿没事。”
吕俭心内一顿。
芙儿……
从前只听范老这般叫过。
“这货兑策定下后,这司马明竟未再提成意见。”宋易安转开话题,说:“云策以为,他到底是被说服还是另有打算?”
吕俭回过神,道:“司马明向来顽固,且维护世家利益。”
“上回京中学子跳河之事,他自回朝后,隔几日便要弹劾一番。”
“就那周奕之上任之事,使了不少绊子,此番,我私以为他另有谋算。”
宋易安点点头,赞同说:“我与云策想法一样。眼下岁末年关,货兑策又涉及大顺各州,若仅东府监管,鞭长莫及。”
“重点还在各州县。若他将心思放在下面,导致货兑策受阻,实难实施。”
吕俭亦附和:“我们防得了一处,却不能处处防着。”
“自然如此。”宋易安说:“有人曾与我说,涉及钱财之事,多因利而生隙。”
“若是让些利,或可皆大欢喜。”
吕俭一愣,调侃:“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能在宋执政嘴里听到,若是让些利。”
以往,宋易安总是硬碰硬,让不得分毫。
饶是他与张穆从中斡旋,但到底还是吃了不少暗亏。
如今,宋易安竟说出这番话。
“易安可是藏有谋士?竟能将你说动。”吕俭倒真有些好奇。
自己回回劝,却次次失败。
宋易安垂目,浅饮口茶,道:“若这朝野官员都去听听范老讲学,让他们的脑瓜子重新造造,我们何苦这般辛苦?”
吕俭手下一顿,险些碰倒茶杯。
那位谋士……
总该不会是……
“你且继续盯着司马明,货兑策我再向官家禀明原委,此次须得成功。”宋易安蹙眉思索。
此策成功后,他才能推行第二、第三、第四……策。
吕俭点头。
一个时辰后。
吕俭离开书房,朝院外走去。
宋易安所提之策,涉及户部,他还得回去打点一番。
经过花园池塘,远远走来一娉婷丽人。
今日雪刚停,路面尚有积雪,她走得缓慢,好似生怕摔跤。
吕俭目光一沉。
已有一年多未见,她竟变化这般大。
以往她总是垂头低目,举止怯怯。
眼下,这个四处张望,言笑晏晏之人。
吕俭一时不敢认。
“可是吕大人?”女子欢快问。
吕俭这才双手交叉,道:“宋夫人有礼,正是吕某。”
“吕大人行此礼做甚?”范紫芙自来熟笑道:“你我在卫洲便相识,何故这般生分?”
吕俭一惊,她何时说话这般不忌讳?
“吕某还未感谢宋夫人上次在大相国寺,帮助舍妹之事。”吕俭微弯腰。
范紫芙扯开嘴角道:“这等小事,何须吕大人挂齿。”
“你妹妹便是我妹妹。我怎能看妹妹受他人欺辱?”
吕俭一怔。
范紫芙见他不说话,便道:“可是我耽搁吕大人办事了?”
“吕大人,您请。往后得空了,多来府上。”
“冬日严寒,我可为大爷与你拨霞。那牛羊肉已让婢女腌制。”
吕俭抬眼又迅速垂眼,行礼道:“多谢宋夫人。”
“吕某还有事办,先行告辞。”
范紫芙点点头,笑道:“你先忙。”
吕俭与她擦身而过,却见她弯着眼,笑看他,甚至举起手轻轻挥舞两下。
吕俭加快脚步,朝府外走去……
“这位吕大人怎地像逃跑般?”石竹奇怪道。
“有吗?”范紫芙挑眼望了望,说:“许是高,腿脚长,亦走得快些。”
“有有有!”阿夏亦说:“他见了大娘子,一副贼眉鼠眼模样,想看不敢看的,若在街上,我都得骂句,登徒子!”
范紫芙白她一眼,说:“他?登徒子?”
“往后,对这位吕大人客气点,莫要招惹。”
石竹与阿夏皆疑惑道:“大娘子,这是为何?”
范紫芙一顿,总不能告诉这两小丫头,往后宋易安被贬,便是吕俭顶了上来。
后来,两人生了嫌隙。
至于最后,范紫芙亦不知。
只是,眼下,因着卫洲关系,她得与吕俭打好关系。
万一……
真如书中所说,她亦不至于过得凄惨。
“总归,就是客气点。”范紫芙支吾道。
两婢女一向唯她马首是瞻,自然不疑其他,皆点头称是。
待三人到了松鹤院。
陈嬷嬷已守在门口。
“大娘子万安。”陈嬷嬷行礼道。
“婆母唤我来何事?”范紫芙明知故问:“我这人不吉利,每回都惹婆母生气,若一会再将她气晕了,这可如何是好?”
陈嬷嬷喉间一滞,只得道:“大娘子说笑了。”
“是二爷之事。想来大娘子已知晓。”
“知道的。”范紫芙欢喜道:“还未恭喜二爷与婆母,双喜临门。”
“往后清洛表妹进门,知晓婆母这般疼爱她,特地为二爷指了人,为她分忧解劳,想来亦会欢喜的。”
“到底还是亲姑母会疼人。”
陈嬷嬷咽了咽口水,心道:【这还没进院说事,便这般厉害。】
她待会得劝着些老夫人。
“大娘子,老夫人今日又有些不舒服,估摸在罗汉床眯着了,您且在暖房等等。”
“老奴去瞧瞧她醒了没?”
话音刚落,里间就传来轻吼声。
“混账!”
范紫芙挑眉看着陈嬷嬷,说:“行,我且等等。”
陈嬷嬷尴尬点点头,转身。
却听阿夏说:“明明听见老夫人说话了。”
范紫芙一本正经道:“许是在说梦话。”
陈嬷嬷不由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