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宋府路上。
范紫芙只觉马车内气氛不对劲儿。
不然自己怎么觉得热的慌。
她又将长褂脱下。
“怎么了?”宋易安顺手接过长褂问。
“有些热。”范紫芙不敢看他,只觉他目光灼热,更添闷热。
宋易安见她面色潮红,就连那小鹿眼都有些浸水,好似下一息,便会溢出两滴金珠子。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果然滚烫。
“莫辞,且赶快些。”宋易安沉声对外间说,又转头对范紫芙轻语:“有些发烫,许是今日吹风受寒了。”
范紫芙心内一松,有一丝庆幸。
原来如此,是受寒了发烫。
而不是因为其他。
至于为何会庆幸,她来不及细想。
因为此时,头越来越晕,人越来越迷糊。
“这破身子,这般经不起折腾。原以为我还养好了些。”范紫芙嘀咕道。
宋易安伸手,又将她里间衣服扒了扒。
范紫芙纵然迷糊,但仍本能拉住肩头衣服,问:“你干嘛?”
宋易安见她脸红眼红,一脸警惕,便解释:“这马车有暖炉,且散散热,莫要再高热。”
范紫芙点点头,这才放松了警惕。
马车疾驰,更添摇晃。
她只觉下一秒自己便要晕睡过去。
头被人一拨,她斜倒在宋易安怀中。
“睡会,待到了,我再叫醒你。”宋易安低头说。
范紫芙微睁双眼,朦胧中,宋易安都有些面目可亲了,不似平日里那般严肃。
“宋易安,其实你待我挺好的。”她嘟囔说。
宋易安理了理她鬓角的发丝:“你是我发妻,我自然待你好。”
范紫芙虽迷糊,却亦听清了这话,她喉间有些发苦:“是啊,你娶谁都会待她好。”
遂,迷迷糊糊睡去。
却不知宋易安半晌才自言:“亦不是如此,不过现下是你。”
他看着烧的红扑扑的脸蛋。
良久,竟情不自禁俯身……
“大爷……”
门帘掀开。
莫辞目瞪口呆望着两人。
身后的石竹,反应倒是快,赶紧将门帘拉下,才说:“大爷,已到了。”
宋易安这才直起身,语调平平说:“去传郎中,夫人受寒有些发热。”
“诺,奴婢这就去。”石竹一听,有些着急,又转身叮嘱阿夏两句。
待再转身,便看见大爷抱着大娘子下了马车,朝府中走去。
“石竹,刚刚大爷可是在亲大娘子?”莫辞见主子走远,忙小声问,生怕自己看走了眼。
石竹横了他一眼,呆子!
“不然,你以为在咬大娘子不成?”
说罢,便急匆匆上了马车,朝东市驾去。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莫辞亢奋道:“主子开花了。”
“莫辞,你赶紧的,还在看什么花。”阿夏站在门口唤道。
“来了。”莫辞三步并做两步,快步向前,止不住地开心。
逸风院。
待宋易安安顿妥当,张郎中擦着汗急匆匆赶到。
“宋执政万安。”张郎中双手交叉,行礼道。
“不必多礼,且看看夫人如何了?”宋易安说,遂又补充道:“今日未曾用过旁的食物,倒是在大相国寺多逛了一会,许是吹了冷风。”
“诺,容小的先去诊治。”张郎中垂首答。
宋易安点点头。
他坐下,望着手腕的珠串发愣。
松鹤院来人了。
“大爷万安,老夫人让老奴来问,交年可有请到释明禅师?”陈嬷嬷垂首问。
宋易安抬眼,目光似剑,语气冷淡:“往年,都是派嬷嬷去请,今年为何独独要让芙儿去?”
陈嬷嬷依旧恭敬,答:“老夫人说释明禅师德高望重,怕下人们去请,不够诚恳。”
哪知宋易安竟拍桌而起。
“德高望重?那般术士满大街都是,还要如何诚恳?”宋易安怒声道:“我知,近来母亲恼我,可万不该将气发在芙儿身上。”
“这两日天冷,她本就身子弱,每日都要饮参汤,眼见着有些起色。”
“就为了那个满嘴胡话的术士,今日便病倒了。”
陈嬷嬷微抬眼,见一贯冷静的宋易安竟这般生气,一惊。
忙道:“是老奴欠考虑,应当提醒老夫人。老夫人亦不是有意如此。”
宋易安粗粗出了几口气,方才压下心中的无名火。
“陈嬷嬷,不是你提醒不够。”他了然道:“不过是关心则乱,母亲如今心乱了。”
所以行为亦不再端庄、顾全大局。
她的大局从来都是她心爱的二子。
陈嬷嬷见状,忙解释:“大爷,老夫人只是暂时想不通,老奴再劝劝。”
宋易安却说:“陈嬷嬷都明白的道理,母亲却不明白、”
“今后,她想不通的事或许更多,你又能劝几时?”他想到此后自己将行之事,语气幽幽。
陈嬷嬷一听,抬眼说:“大爷,老夫人心中是有你的,只是你们实在隔的远,从未亲近说说体己话。”
“大爷,不如去看看老夫人,再哄哄她。”
宋易安却摇摇头,说:“陈嬷嬷,我……是亲近过的。”
陈嬷嬷一愣。
忽地想起,那年太老爷去世,大爷回到抚州时,曾送了老夫人一块雕有松柏的石头。
那石头足有一掌之大。
上方雕刻一棵高的松树,与一棵矮的小树。
宋易安的对母亲的眷恋跃然石上。
只不过老夫人并不在意,她只笑着收下。
隔段时间,便给了二爷玩耍。
再然后,二爷玩石子水漂时,错将那块巴掌大的石头扔进了池塘。
大爷第一次动怒,与其争执甚至扭打。
却被二爷推进池塘里。
那时,她与老夫人才知道,大爷是怕水的。
可怕水的大爷在池塘扑腾找寻,却不肯上岸,要不是大姑娘跳下水,将他拽了上来。
恐怕大爷得呛水,溺亡。
只那次,老夫人不轻不重责备二爷两句,又说大爷,【你是兄长,应让着弟弟些,不过一块石头,莫伤了兄弟间和气。】
【你阿弟不如你聪慧,往后还得靠你帮衬。】
陈嬷嬷想起少年隐忍且受伤的眼神,一时语塞。
“老夫人……她……”
愣是半晌,也未说出些缓解的话语来。
“陈嬷嬷,你且告诉她,往后她是宋府的老夫人,至于其他,莫要再僭越了。”宋易安面无表情。
陈嬷嬷左手紧捏右手,不知为何孝顺且沉默的大爷,如今这般强硬。
“宋执政。”张郎中从内屋出来。
宋易安赶紧起身,问:“可有大碍?”
“婢女去熬药了,可要调整药方?”
“早知今日便不应该出府。”
陈嬷嬷第一次见他这般不加掩饰的焦急与自责。
心下暗叹,回院得再劝劝主子。
莫要再做糊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