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大娘子急匆匆去库房做甚?”莫辞站在门口,张望着。
“你近日尤为关注她。”宋易安饮茶道。
“大爷,奴以为大娘子实在厉害,且不说她收拾二爷与表姑娘,就说昨夜游说那群郎君,他们跟中蛊似地,甘冒风险,一个接一个跳水。”
“你怎知是她游说?”宋易安放下茶杯。
莫辞赔笑道:“这几日大爷让奴跟着大娘子,奴又不是傻子,大娘子入夜还去浔楼望着南门大街。”
“且那带头的周奕之听闻尤为敬重范老,前两年亦在卫洲义学堂读过几年书。”
“只是奴没想到大娘子竟这般有魄力,将这事闹得这般大。”莫辞瞧了瞧主子面色,却见主子面色沉沉。
“你能看出来,那旁人去打探一番,定也会知晓。”宋易安顿感不妙。
莫辞见状,忙说:“大娘子此次出府用的寻常马车,没人看见她。”
宋易安双眼微眯,沉声道:“她这般做,实在不妥。若是被人发现……”
“发现又如何?”范紫芙从门外走进来,笑道。
她在廊下依稀听到宋易安与莫辞的对话。
“芙儿,你当信我,即便不这般激进,此番我亦能脱险。”宋易安起身,接过她手中的食盒。
范紫芙瞥了他一眼。
说我激进,也不知是谁竟提前一年向司马家发难。
“大爷始终不明白,会哭的孩子有奶喝这个道理。”范紫芙意有所指。
无论官场或内宅。
宋易安一默。
待午膳端上来。
范紫芙难得知趣坐在宋易安身边,为他布菜。
以至于宋易安有些不安。
“芙儿若是倦了,可去午睡,这里有莫辞。”
“不累,为大爷布菜是我的荣幸。”
宋易安见过她耍痴卖乖模样,却从未见过她在自己面前这般。
他放下筷子,问:“芙儿有事不如直说。”
范紫芙笑容一僵,这般明显吗?
她正了正神色,说:“今早,松鹤院派人去了沈府,我本不愿说,但如今你升官,自当仔细再仔细。”
“那沈府一向与司马府走得近,若是有个差错……”
宋易安听后,浓眉拧起,暗想:【莫不是母亲向阿姐施压。】
“我会留意,芙儿不用忧心。”宋易安面上不显,只对她说:“近日,倒少见你咳嗽,身子比之以往强健不少。”
范紫芙见他岔开话题,便作罢,她提醒亦不过点到即止。
“自打换回以往的方子,是要好些了。”她答。
两人闲话两句,便听外间有人匆匆而来。
“大爷,宫里来人了。”一奴仆战战兢兢道。
范紫芙眉眼一亮:“可是升官诏?”
宋易安点头。
“那赶紧的,阿夏,去通知松鹤院。”范紫芙张罗着,唤人将外衣给宋易安拿来,又亲自披上。
松鹤院内。
吴蕙正斜卧罗汉床,闭眼歇息。
陈嬷嬷来禀。
“宫里来人?莫不是昨日宋易安在宫中惹怒了官家?”吴蕙猜测。
陈嬷嬷无奈道:“应当不是,瞧着内侍官表情和煦。”
吴蕙冷哼道:“难不成官家还能升他官不成?川儿说,他与司马相公争得面红耳赤,为避免司马相公拿住他的错处,还将川儿的殿试退掉。”
提到这里,吴蕙又有些生气。
如今司马家如日中天,宋易安偏偏要去触人霉头。
吴蕙起身,还得去前厅瞧瞧怎么回事。
半路遇上宋晏川,母子俩结伴前行。
待众人到了前厅。
李瑾带着两个内侍站定:“宋侍郎,官家诏书。”
“臣宋易安听诏。”宋易安跪下,
宋家一众人等皆跪在其后
“朕膺昊天之眷命,绍列圣之洪图,夙夜忧勤,思致治平之理,念卿之劳绩,宜有褒升,以励忠勤。
“翰林院学士宋易安,博学多才,文思敏捷,堪为良臣,今擢为参加政事,同良师上官岫佐宰相,厘正政务,务使事无壅滞,政通人和。”
吴蕙诧异抬头,没想到长子竟在半年内连连升官,如今竟入了东府,升为副相。
她转头与宋晏川对视一眼。
“宋执政,领旨吧。”内侍李瑾笑道。
“谢主隆恩。”宋易安垂首谢恩。
众人已叩首。
正待起身,却听李瑾又道:“宋夫人,莫急,官家亦有旨意给你。”
吴蕙一愣。
李瑾见状,解释说:“老夫人,是宋执政之妻。”
范紫芙眉头微抬,疑惑问:“我?”
李瑾点点头。
范紫芙只得低头,不知这位顺神帝玩什么把戏。
“兹有范氏女,性行温良,克娴内则,雍和粹纯,着册封二品诰命夫人,赐封号惠淳夫人。”
范紫芙瞪大双眼,看向李瑾,莫不是颁错旨意了?
她咋就混了个二品诰命夫人呢?
众人有惊有喜。
更有怒。
宋母满眼不相信。
先是长子被封副相,现下,就连长媳都凭夫而贵,竟奉诰命夫人!!
越过她,封儿媳。
吴蕙连最基本的体面亦维持不住,面色铁青,咬牙不语。
“可是官家搞错了?!要封诰命夫人,亦是册封阿母,怎么会册封她?”宋晏川按耐不住,站起身问。
李瑾面色易冷,道:“宋家二爷怕是欢喜糊涂了,官家得旨意怎会弄错?”
宋晏川一惊,自知说错话,忙改口:“李内侍,那我阿母……”
“二爷,这诰命封赏似市井买卖不成?还能这般讨价还价?”李瑾语气不太好。
吴蕙忙拉住宋晏川,赔笑道:“辛苦李内侍跑一趟了。”
遂让陈嬷嬷塞了一袋金瓜子。
方才维持住最后的体面。
“谢主隆恩。”范紫芙接过旨意,亦让石竹将三只镶了金线的袋子塞给了三位内侍官。
范紫芙轻轻扯了扯宋易安的衣角,低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宋易安只垂眼看了她一眼,便对李瑾说:“李内侍,前不久我得了一幅《游春图》,官家定会喜欢。”
李瑾笑道:“出宫前,官家特地嘱咐奴,定要将宋相公那幅名画带回。”
宋易安让出路,示意他往内院而行。
顺神帝向来喜欢书画,尤其是景色画作。
待宋易安与李瑾去了书房。
范紫芙让莫辞将另两位内侍官带到偏厅歇息,并用些茶水、果子。
吴蕙与宋晏川早已离开。
一进松鹤院。
吴蕙狠狠拍了拍茶桌,怒声道:“岂有此理!”
“我尚在世,竟越过母封妻!”
宋晏川更是气恼,如今不但他低人一等,连母亲都低那恶妇一等。
“阿母!定是长兄在官家面前说过什么,不然那恶妇这般狠毒,凭何能得封诰命夫人?!”
吴蕙紧咬牙关,只觉那夫妻俩实在可恶!
她拂手将桌上茶盏摔落在地。
全然再无原先慈母模样。
书房内。
“太后病了?”宋易安手中一顿,随即道:“倒是时候。”
司马明辞官,太后便病倒了。
如今官家面临处境,大抵与他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