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清洛迎着寒风,奔向司马岭。
她错了。
错在死脑筋,司马府败时还有两年光景,为何自己偏生钻牛角尖,不趁此机会多加利用?
罔顾了老天爷的眷顾,竟被范紫芙这般追着打!
她奔至岸边,眼见那艘小船摇荡而来。
吴清洛暗自思量,如今,宋家是宋易安与范紫芙说了算,宋晏川那没出息的东西亦被赶了出来,沈家败了,若再想回京,难上加难。
大顺为官,不外乎科举取士、门荫补官、从军补授、胥吏出职、纳栗摄官五种方式。
科举、门荫与从军,宋晏川那怂货是没指望了。
买官的路亦被堵死了。
如今……只剩下胥吏出职。
她看向靠岸的窗,司马岭紧抿嘴,面露挣扎看向她。
吴清洛伸出手,她没来得及穿大氅,唯恐这笛声惊扰了那两母子,手被寒风冻得白里透着红,月光粼粼下,柔荑亦透着珠光。
司马岭目光幽深盯着,那是诱惑,亦是深渊。
一切都是这般鬼使神差。
他出城办事,听闻吴家小娘子新婚第二日,便被逐出了府。
女子娇媚灵动模样,浮现脑海中。
作为司马府的幼子,他自幼锦衣玉食,事事顺心,若说真有不如意之事,便是……
吴家居然暗地里透露不愿结亲之事。
初听此消息,司马岭未上心,让母亲添了许多彩礼,都是他从赏赐里精心挑选的。
可,吴家竟然又一次婉拒。
即便吴清洛貌若天仙,惊才绝艳,司马岭亦是恼了,这天下的女子甚多,他可以随意挑选。
最初,亦是她随母上京时,暗送秋波。
司马岭只觉自己被戏耍了,任由母亲刁难吴家人,转眼就娶了王家女。
可后来,即便他娶妻纳妾,都不及元宵夜市一见倾心的女子。
“五爷,我的手都酸了,五爷还是这般不会怜香惜玉。”吴清洛娇嗔道。
前世为夫妻,她自然知道司马岭的喜好。
身为高门幼子,他自幼承担的压力与责任不似兄长,因而虽人前是谦谦君子,人后知情识趣。
总归是她负他在先,需花些心思才能哄他,为宋晏川在官府安排一个差事,只需熬一熬,再加运作,亦能回京做官。
这便是胥吏出职。
司马岭眉头微动,终究伸出手,握上那片冰凉,将她拉入怀里。
“你弃了爷,便是寻了个这么个不知冷热、不识情趣的草包?”司马岭将她圈在怀里,用热气逼得她冷意渐退。
吴清洛蹙眉嘟嘴,锤了他一下,酸道:“五爷还不是另娶她人。你这郎君的心实在是变幻莫测,小娘子拿拿乔,你便狠心转身另娶她人。”
“如今,五爷妻妾成群,还来找我作甚?”
司马岭眸光一沉,她这般巧言令色,竟还成了他的错?
他伸手握住她的细腰,隔着衣衫轻轻摩擦,哑声说:“如此说来,还是我的错。你不现身,你母亲替你再三婉拒。”
“怎么?宋易安不要你,你便嫁他那草包弟弟,如今瞅着无望了,便又回来勾搭爷?”
吴清洛轻咬下唇,深呼吸一口气,司马岭不是屋里那傻子,不好敷衍。
遂,她下定决心,既走到这一步,礼义廉耻又算得了什么?
吴清洛一只手覆上他的手,回转身子,一只手勾着他的脖颈,千娇百媚,是他前世最爱的模样。
“五爷伤着我的心了。我何曾喜爱过那黑脸相公,不过是……”她垂眸哀伤道:“父母之命,姑母身子不好,宋家需要一个知根知底的主母。”
“可到底比不过旁人身世,宋易安攀上范家高枝,自然看不上吴家。”
“清洛一个弱女子能做甚?先被五爷弃了,再被宋易安弃了,最后亦被父母弃了,女儿家不过就这门亲事能为家族谋谋福利了。”
吴清洛将侧脸轻轻枕上他的胸口,将他最爱的眼尾痣露出。
“如今的清洛,若不是那日放河灯偶遇五爷,亦不过是无心无情之人。”
她本就生得美,又一番柔弱曲意逢迎,寸寸拿捏司马岭。
司马岭将她拦腰抱起,目光灼灼,说:“美人如斯,我自然不会辜负。”
吴清洛心内冷笑,她的手段依旧如此,可宋易安不为所动,如今自然有人入瓮。
两人遂入了船内……
小厮双眼一横,摇起双桨,实在没眼看。
水波荡漾,高低起伏,若不是船只摇至河中心,那声响必会飘向老宅。
吴清洛紧紧缠着,仿若一切如前世,情动时,她甚至有些迷糊,眼下的情爱是真,还是假?
如果司马家能长长久久繁荣,多好啊……
她想起,司马岭第一次来老宅外。
马蹄缓缓,郎君驾马,切切望向院内。
她便知,司马岭心中有她,而她的机会来了。
后来,她便日日盼着司马岭办事还能经过这方。
那日听到马蹄声,她便出了门,于寒风中放走那河灯。
第三次,司马岭进了院,这次他没有步履匆匆。
吴清洛知道,他为了她而来。
【五爷,若心里还有我,便两日后再来,我亦回院收拾收拾。】
她语带深意,藏着算计。
司马家向来重名声,他若为她舍了这虚名,往后自然亦任她摆布。
河水激荡,摇得人都站不稳。
小厮干脆躺在船头,望着漫天星,心叹:【英雄难过美人关,五爷明知这女子居心叵测,却还来淌这趟浑水。】
他不过一奴仆,亦做不得主子的主,只得在这摇荡的小船上,胡思乱想……
这方激情,那方却冷若冰霜。
“兄长,你要娶司马颐?”吕馨进屋惊呼。
吕俭不悦道:“何时这般没大没小?”
吕馨忙合上嘴,兄长最不喜这般狂妄模样。
她赶紧行礼道:“兄长,我才从母亲屋里出来,你为何要娶司马颐,明明上官……”
吕俭瞪她一眼,呵斥:“吕馨,你不是三岁小孩了,须知口无遮拦必惹祸事。”
“我的亲事如何,自由母亲做主。”吕俭又看她一眼说:“开春及笄后,你亦当议亲。”
吕馨瘪瘪嘴,只得住嘴,较之那里外不一的司马颐,她自然喜欢上官曦。
可偏偏兄长却要娶司马颐!
吕馨顿感忧伤,往后这日子还怎么过?
她得让那司马颐欺负死!
吕馨不甘心回头看了看兄长,却见他走至角落,拿出一个木匣。
吕馨眼一亮,那匣内她知道是谁人画像。
不行,她不能让司马颐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