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宋执政。”张郎中正在磨药,见范紫芙与宋易安进屋,赶紧起身行礼。
“阿翁如何了?”范紫芙急问。
“还未醒来,不过已无性命之忧。往后得好生将养着。”张郎中刘掌柜与陈郎中在里间伺候着。”
范紫芙点点头,安心了些,忙往里间走:“我去看看阿翁。”
宋易安对张郎中点点头,亦跟了进去。
穿过小院,进了里屋,她便闻到浓烈的药味,听到刘掌柜正絮絮叨叨。
“哎,堂主这次伤到重,怕是以后落下病根了。”
“那天杀的西夏王竟这般狠毒,变着花样折磨堂主。”
“陈郎中,你说他还给堂主灌了参汤?这不是保着命可劲儿折磨吗?”
说罢,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范紫芙一听,原本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油然而生便是无尽的愧疚。
“芙儿,这不是你的错。你很勇敢,是你救了徐堂主。若不是你,如今他还在受折磨。”宋易安伸手按住她的肩头。
范紫芙深呼吸一口气,方才推门进去。
陈郎中正在为阿翁敷药,而一旁的刘掌柜正抬手用衣袖抹泪。
“大姑娘,宋执政。”陈郎中见她进来,赶紧推了推刘掌柜。
刘掌柜赶紧胡乱一抹,上前行礼:“姑娘来了,宋执政万安。”
范紫芙点点头,走到床边,见阿翁满背皆是伤痕。
“陈郎中,阿翁何时才能醒?”她不忍细看。
阿翁已过六旬,虽说平日里常在外游历,因而身子一向硬朗,这般折磨还能活下来。
“大姑娘,急不得。”陈郎中回禀:“眼下,能稳下来便是万幸。”
他看了看昏迷的堂主,叹道:“且让堂主歇歇吧。”
范紫芙紧抿双唇,泪水含在眼眶。
宋易安对刘掌柜说:“烦请刘掌柜收拾一间客房,今夜我夫妇便歇在这里,等着堂主醒来。”
范紫芙诧异看向宋易安,却见他目光柔和盯着她说:“夜深了,即便回府,你亦睡不安稳,不如就在这歇息,夜间堂主有何情况,芙儿亦能立马知晓。”
“谢谢你,宋易安。”她轻启朱唇。
宋易安握住她的手,说:“我们是夫妇,何以言谢?”
一旁的刘掌柜冲陈郎中使眼色。
陈郎中肃着张脸,眼中却亦有笑意,暗道,外间传言亦是属实,这位冷心的黑脸相公倒是对大姑娘挺好。
待到第二日。
陈郎中出诊匆匆赶回来,对刘掌柜说:“出大事了!”
刘掌柜昨夜本就未睡踏实,迷糊道:“什么大事能让你一惊一乍的?”
“昨夜宋执政领兵去了班荆馆,差点将那西夏兵全灭了!”陈郎中拍了拍他。
刘掌柜猛然起身:“啊!我就瞧着昨夜他那官服上有些血迹,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
“那天杀的西夏王呢?”刘掌柜拉着陈郎中问:“可有灭了?”
“说来也奇怪,那西夏王凭空消失了!”陈郎中说:“我瞧着那西夏兵满城跑,在找那西夏王。”
“找到了!找到了!”药店小厮跑进来,兴冲冲道:“东市的人去那大相国寺送菜,发现大门口有一裸体男子,凑近一看竟是个西夏人!”
刘掌柜出了柜台,拉着小厮说:“去去去,将马车赶出来,我们一同去看看。”
“陈郎中,赶紧去告诉大姑娘,她最喜欢看这般热闹。”
陈郎中无奈摇摇头说:“大姑娘昨夜一夜未睡,好不容易才眯着了,别去叫醒她了。”
“宋执政呢?”刘掌柜问。
“天蒙蒙亮,就听见刑部的人来了,不到一刻钟,执政便跟着刑部的人走了。”陈郎中昨夜值夜守,无意间瞧见了。
那刑部的人生得玉面,扫射过来的目光却让人不寒而栗。
听说是刑部的侍郎官。
“刘掌柜,要不我陪你去瞧瞧?”小厮自告奋勇。
刘掌柜点头说:“走,让我瞧瞧那该死的西夏王如何丢脸!”
此时,守在堂主房里的张郎中亦走了出来。
“张郎中可要一同前去?”刘掌柜相邀。
张郎中拒绝道:“我还是守在这里,大姑娘又去了堂主房里,若是堂主醒了,我再把把脉。”
“方才你们说的,可是西夏王裸身躺在大相国寺门口?”他问。
得到肯定答复后,张郎中变了脸色,说:“昨夜一更天,清泉堂门口有位男子好似也提到此事。”
他细细一想,猜测道:“好似……是大姑娘使唤他将西夏王扒光了扔去。”
众人一惊。
刘掌柜更兴奋了:“还得是我清泉堂的大姑娘!这热闹,我得去看看!”
冉冉晨雾,晖晖冬日。
大相国寺外聚集许多人,皆围着那光身男子,瞧着那五官不似大顺郎君。
“定是那西夏王!昨夜那西夏兵在城里找了一宿。”
“却没想到在这大相国寺香台外,躺了一宿。”
“诶,你们快看,那西夏人胸口金光闪闪的可是卍字?”
……
众人议论纷纷,全向那大门口涌进门口香台。
“快看,佛祖像倒了!”人群中,一人高呼。
众人朝香台最近的佛殿看去,坐落于那里的弥勒佛竟然面朝下倒下。
“弥勒佛预示着未来,大顺的未来佛倒了!”
“我听说,三公主是被这西夏王派人绑去的!还有宋执政那位夫人亦被绑了。”
“不是说大辽贼人吗?怎地变成西夏兵了?”
“眼下甭管是谁,新年蛮荒兵入汴京,就敢这般胡作非为!如今佛祖都显灵了,还能有假?”
……
刘掌柜与小厮赶到大相国寺时,便见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他踮脚扫视一圈,竟发现佛殿角落有个高大的身影,不就是昨夜来找大姑娘那人。
这时,西夏兵亦寻来了。
元常带人冲进人群中,见他的王这般难堪倒在地上,赶紧解下大氅为他遮盖,并举刀怒吼:“大胆,滚出去!”
刘掌柜见角落那人大呼:“西夏帮我大顺女郎,又这般不堪辱没佛像,未来佛都看不下去了,显灵了。如今他们还这般猖狂!实在可恨!”
众人本就不喜向来蛮横的西夏人,且近来他们又在边城异动。
如今,竟被人欺辱到家门口了。
眼下新春,大伙手里都提着拜访亲友的年货,亦或是赶早集所购之物。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群西夏兵惹了众怒。
不知是谁将手里的东西砸了出去,随后,漫天的物件都砸向了西夏兵。
元常只带着一支队伍,且又要护着王上,加之砸来的东西千奇百怪,却是有分量的,只砸的队伍都抱头散开。
“掌柜的,我们来得急,没提东西!”小厮着急不能趁乱砸上一砸。
刘掌柜眼珠一转,说:“谁说没东西?去门口捡石子去!”
消息传到宫内时。
顺神帝正在问责宋易安昨夜带兵之事。
“那西夏王为何光裸着在大相国寺?”他沉声问。
宋易安淡然道:“臣不知,幸而他跑得快。”
顺神帝一滞,他是何意?
若跑得不快,他还想干嘛?
他选的刀,一贯冷静,如今怎地变成这般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