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范紫芙醒来,天已黑。
她失神一会,才想起方才在马车上睡着了。
“醒了,那汤药在小炉上煨着,吃些果子垫垫,先将药用了。”宋易安从屏风后走来。
范紫芙坐起身抱怨:“怎地又睡着了?今日许多人上门,怕是失礼了。”
且不说其他高门大户,就说旁支亲戚亦是有些今日来走动。
“本想午后去上官府拜年,我许久未见到曦姐姐。”范紫芙下了床榻,只觉许多事都被自己耽误了。
宋易安揉了揉她头顶,笑道:“如今这模样倒有些当家主母样儿了。”
“莫急,重要的客人我都见过了,不重要的,都赶去松鹤院了。”宋易安将她外裳拢了拢,说:“反正母亲闲着亦是闲着。”
“她忙点,倒让阿姐多歇歇。”
范紫芙仰头道:“姑姐醒了?”
“回来时,便已醒,你先用了药,先去瞧她。”宋易安拉着她出了内屋。
石竹已端着果子与汤药候着。
范紫芙食了一些,又与宋易安说了说话,方才喝下汤药。
“万幸,这孩子保住了。”范紫芙叹口气说:“我虽是不喜孩童,但亦不想这还未出生的孩童因我而丢了性命。”
宋宜那一跌,将她魂魄差点跌没了。
“阿姐如今心情不好,醒了半日,就喝了两口水。”宋易安眉头紧皱说:“沈家如今焦头烂额,皆想法子去刑部救沈三郎,还未顾得上阿姐。”
“只怕腾出手来,便会闹上门。”
宋易安虽拿住沈家的错处,却还未等着合适时机。
今日阿姐之事,实在突然,他亦是当机立断。
范紫芙却不置可否道:“我还怕沈家闹上门?”
自打来了这异世,啥场面没见过,不过区区一个沈家。
两人正说着话,阿夏便风风火火跑进来,大喊道:“不好了,大娘子,沈老夫人带着许多人上门来了。”
“说是要将大姑娘扭送官府。”
范紫芙眉梢一挑,看向宋易安说:“易安这嘴好似那枝头乌鸦。”
说什么,来什么。
她站起身,却觉有些头晕,晃了晃,幸而宋易安扶住了她。
“芙儿?”宋易安急促问:“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范紫芙紧闭双眼,又睁开,深呼吸几口方才说:“估摸是有些气血不顺,贫血了。”
“你且歇着,我去将那老婆子打发走。”宋易安忧心她身子。
范紫芙摇摇头说:“这后宅的女子不比朝野的郎君弱。”
“且她们手段更阴私,还是我陪着你去,莫要让她惊扰姑姐。”
宋易安见她虽是面色苍白,却眼眸极亮,有些担心道:“你莫要逞能,可有哪里不舒服?”
“不过是老毛病了,这身子本就算不得好。”
“无妨,战斗使我精神抖擞。”范紫芙笑说。
说罢,便催促:“走吧,待会姑姐若知晓,又得气闷,她如今状态可受不得气。”
宋易安眉头紧皱,却拗不过她,只得与她去了前厅。
前厅。
吴蕙如若针毡,即便在宋家三房的陪同下,面对沈老夫人锐利凶狠的目光,好似下一秒便要将她置于死地。
“宋老夫人!我儿即便不喜宋宜,亦罪不至死。”
“如今他在刑部受苦,宋宜倒躲在家里享清福,这是哪门子道理?”沈老夫人恶言相向。
吴蕙哪知其他,只知沈三郎宠小倌儿之事,要说这,高门大户亦是有过的,可到底是郎君们的事,稍作掩饰,女子不过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眼下,却让宜姐儿遇上这事。
而范紫芙那恶妇亦是个不受气的人,如今闹大了,如何收场?
“沈三郎是何样,亲家不知吗?你们沈家娶宜姐儿这事便是个骗局!”吴蕙心内亦是恼。
但此刻被三房的瞧着笑话,她亦是底气不足。
偏生那恶妇还未在场。
若她在场,多少能让沈老夫人住嘴!
“如今宋执政入了东府,宋老夫人便是贵人多忘事了,当初接亲可是你们宋家上赶着,若不是我家老太爷应允,我还不愿意呢!”一旁的沈夫人急恼道。
如今她那心肝儿子入了大牢,她心急如焚,好不容易说动婆母,来这宋家讨个公道。
若是能将宋宜说动,去刑部找吕侍郎说道两句。
即便是宋易安以官压人,亦不过是夫妻之间的事,都好说。
沈老夫人横她一眼,轻斥:“这般没规矩,长辈们说话,你插何嘴?”
沈夫人即便一脸急色,亦低头认错:“婆母,是儿媳僭越了,实在是担心三郎在狱中受苦。”
沈老夫人心内虽着急,但到底是见多风浪的老人了,对吴蕙道:“老身亦不与你们多加争辩,将宜姐儿叫出来,这夫妻之事,不过床头打架床尾和。”
“哪有这般严重闹到官府的?谁家做娘子的不遇着点小事,就你们宋家女儿金贵,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吴蕙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扬声:“宜姐儿差点一尸两命,还是小事吗?要说还是你们家三郎做事太过分了!”
“好好的郎君不爱女子,背地里却弄小倌儿,龌蹉!实在龌蹉!”
一言出,沈家两位夫人变了脸色。
“吴老夫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家宜姐儿都怀第二个孩子了,三郎不过是……不过是爱听戏罢了!”沈夫人涨红脸争辩道。
“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听戏听到床榻上去的。若是那星奴能生,怕已是生了一窝了。”
厅外传来脆生生的女声,语气冷淡,嘲讽十足。
吴蕙暗暗松了口气,这恶妇可算来了。
遂,她坐直了身体,微仰下巴看向沈家婆媳二人。
范紫芙进屋,便见沈家婆媳带着几个老妈子,气势汹汹坐在厅内。
而宋母在宋家三房两个媳妇簇拥下,显得士气低落许多。
她心中暗恨,平日里,窝里横,真有事,却露了怯!
“宋大娘子,老身与你婆母讲话,你插何嘴?”沈老夫人皱眉道:“且宋沈两家结亲时,你还未进府,你且退下。”
话音刚落,却见宋易安跟了过来,手上拿着一个手炉。
“夫人,别再忘了暖手炉,天冷莫要冻着。”宋易安将手炉塞到她怀里。
沈家婆媳对视一眼,没想到宋易安竟跟了来,这郎君在场,多少有些顾忌。
现下,她俩前来,亦是瞒着沈家的郎君们。
他们都出去打探消息,许久未回,眼见沈三郎在狱中都待了一个多时辰了。
她们俩等不住了。
“易安,你瞧,你还未找上门去,她们俩倒过来了。”范紫芙握着手炉,轻笑道:“沈老夫人有所不知,如今这内宅我做主,自然有我说话的份儿。”
“想来两位夫人在府上做不了主,不知如今府上情况。”
“要不然两位先回府瞧瞧,莫要在这乱吠,回去却发现被偷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