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紫芙捏了捏宋易安的手,轻语:“大爷亦该过去了。”
女眷席面有些未出阁的小娘子,现下已起身行礼。
宋易安这才放开手,看了看郡王妃,说:“若有事,便差石竹过来找我。”
范紫芙点头,轻推了推他,才将人送走。
“宋夫人与宋执政感情挺好。”高星瑜望了望一步三回头的宋易安,打趣。
范紫芙不咸不淡回:“三公主说笑了。”
落了座,只静望现下打捶丸的小娘子。
高星瑜见她这般冷淡,猜想,许是方才自己在一旁看热闹。
她瘪了瘪嘴,却还是捻了块果子放在范紫芙盘里,轻声说:“你气也出了,还摆这脸色作甚?”
这是除了李瑾以外,她第一次哄人。
虽是生涩,但亦惊着旁人。
坐在后方的司马颐眼底闪过狠色,却未说任何话,只狠咬了一口糕点。
范紫芙亦是见好就收,只说:“臣妇以为,前几日痛饮后,臣妇与三公主亦算朋友了。”
“朋友?”高星瑜一愣,问:“你想与本公主做朋友?”
“自然。公主虽是脾性不好,但亦算爽朗不忸怩;虽是蛮横,但到底亦算能听进去些道理;虽是……”
“好了,你再说下去,本公主要生气了。”
高星瑜眉头紧皱打断范紫芙的话。
谁做朋友这般说话?
范紫芙笑道:“朋友自然是以诚相待,臣妇知你诸多问题,却依然想与公主做朋友,这般才是真心。”
高星瑜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念道:“这便是真心?”
“当然。”范紫芙肯定点头。
“那本……我便交你这朋友!”高星瑜欢喜说。
遂又低言:“就冲你揍了荣安,却往日待我还算有礼。”
范紫芙有些惊讶,问:“公主与县主不是一向交好吗?”
高星瑜斜眼瞥了瞥不远处的荣安,不喜道:“谁与她交好?整日去皇祖母那里卖乖,事事总想与本公主争个高低。”
“我是公主!她是县主!难不成还想调个位置?”
高星瑜不满之意甚为明显,只生生忍下“和亲”之事。
此事尚未成定论,她亦在宫中哭闹一番,若让荣安知晓,指不定背后如何嘲笑。
范紫芙眼睛微亮,心道,原来这微妙不止郎君,小娘子之间更胜。
“在臣妇心里,公主自然是更好。县主骄横,公主乃真性情。”范紫芙凑近低语。
“当真?”高星瑜一贯只听让人说她骄纵,还未有人说她真性情。
“比真金还真。”范紫芙脸不红心不跳答。
仿若往日腹诽高星瑜之人不是她。
这下,高星瑜待她更是亲近,较之球场看趣,亦是有些真心。
两人凑近耳语模样,让司马颐更是嫉恨。
这恶妇凭何总能吸引旁人目光?!
可到底是见惯大场面,她心内翻江倒海,面上依旧风轻云淡。
另一方席面。
司马明与长子坐于广安郡王左右。
宋易安紧挨司马明,正饮酒,却听司马明说:“宋执政如今官威甚大,府上夫人竟亦敢动手打县主。”
宋易安将酒盏放下,道:“司马相公如今亦喜听墙根了?”
若不是有人在旁盯着,他能这么快得到消息?
司马明一滞,这人说话如今越发……让人生厌。
他鼻孔微张,哼道:“人这一生漫长,宋执政莫太过张狂。”
宋易安微勾唇,双手交叉行礼道:“司马相公说得是,下官受教。”
“下官行事还是保守些,若张狂,那天子尺在下官手上,这新政执行不力者,必受责。”
他挑眼看向司马明,意有所指。
“宋执政如今行新政,多由条例司行事,他们执行不力,自然该受罚。”一旁司马明长子司马珣帮腔道。
“东阁所言极是。这御下不力,宋某之责。下致祸事,上必受其乱。”
“郡王,可对?”宋易安看向广安郡王。
广安郡王本只假意看球,却到底还是卷入这番较量。
他手中一顿,心内纠结万分,方才开口:“本王不懂这朝堂之事,倒是听说了这新政之事。”
他看向司马明,后者则是悠然举杯。
他心一横,便说:“要说这新政,到底是为官家解忧,如今年关,国库空虚。”
“我们在此饮酒迎新年,百姓们却苦于纳税之事。”
“要说,这赋税亦不是非本地粮食不可。东边不够西边购,北面不足南面补。左不过银两在大顺境内流通。”
此言一出,司马明与司马珣皆目光沉沉,盯向广安郡王。
未料到,他竟帮宋易安说话。
这互相弥补调动,好了百姓,却苦了他们。
越是缺粮,粮食越贵。
这其中的好处,广安郡王如何不知?
“郡王所言极是。有些地方官考虑亦是周到,这路途遥远,购买花费巨大。”宋易安说:“我已上禀官家,哪处离京城近,便从哪处调粮。”
“至于各路各州,私下银两结算。若银两不够,皆以特产相抵,由皇商代为售卖,所得银两皆以赋税所得,归为国库。”
广安郡王既已迈出这步,自然无退路可言,只得道:“宋执政为国忧心,本王敬宋执政一杯。”
遂,避开司马父子的目光,饮尽酒。
待宴席结束,广安郡王亦没给这两父子机会,避开独处。
如今这局势,宋易安领官家之命。
现下克扣宗亲赏赐,何曾不是官家之意?
广安郡王不愿与大腿相扭。
“父亲,郡王今日为何帮宋易安说话?”司马珣不解道:“难不成,宋易安收买了郡王?”
广安郡王态度一变,皇室其他宗亲自然会跟着变动。
现下,宋易安所掌权力快越过宰相。
司马明眸光加深,只道:“原是我们小瞧了他,这货兑策怕是阻拦不了。”
“如今西夏大雪,又在边境异动,官家急了。”
司马明看向皇城方向,官家如今急功近利,多用寒士,多行冒险之举。
“老夫便看看,宋易安还要如何做?好好一个士大夫,尽行商贾低贱之事!”
司马明一拂袖,生气离去。
司马珣忙让人去唤闺女,莫再惹祖父生气。
郡王府内。
郡王妃气得连饮数口茶:“荣安被这般欺辱,郡王竟不为她讨回公道?!”
她这个宝贝女儿,她都舍不得动分毫,竟被旁人打了!
“夫人,那宋夫人手持天子尺,本王有何办法?”广安郡王为着新政之事本就头痛,哪顾得上小娘子之间纷争。
“我不管!什么天子尺,那是郎君的事!在内宅,莫拿这套来压我!”郡王妃怒声道。
她出身好,又嫁郡王。
这辈子就没受过这般屈辱!
“我倒要看看,这宋夫人如何张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