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楼。
“姑娘,我们跟着来这做什么?若让老夫人知晓,她定会生气责罚你。”婢女玉糯低声劝道。
吕馨冲她比了个噤声手势,压低声音:“你小声些,一会大哥哥发现了。”
“可是,姑娘,大郎君又不是第一次赴宋执政邀约,你这般跟着是何意?”玉糯不解。
吕家虽不是世家名门,但亦算世代读书郎,祖上亦出过三品官员。
老夫人极为注重规矩,对府中郎君、姑娘向来严格。
如今,大郎君与宋执政时常一起,老夫人已是不喜,常教导大郎君要多与司马府走动,莫要瞧眼前之利,与佞臣交往过密。
可大郎君左耳进右耳出,郎君们的事,老夫人亦不好插手太多。
只得将姑娘们管束更加严格。
“你看看,她可是上回在大相国寺为我解围的宋夫人?”吕馨躲在屏风后,轻声问。
玉糯回过神,挑眼望过去。
一位高大郎君从马车上下来,转身又从马车上扶下一位紫色衣裳的妇人。
那妇人四下张望,眉眼弯弯正说着话。
身后的婢女急急为她披上了一件浅色狐狸毛披风。
“奴婢瞧着,倒是挺像。”玉糯答:“奴婢听说这位宋执政肤黑面冷,倒是对新娶的夫人极好。”
那位夫人现下在汴京恶名远播,旁人府邸,郎君早已责备,亦或冷落,但却从未听说宋执政有何举措,现下看来,反而对发妻极为体贴。
“果真是她……”吕馨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
玉糯不解,收回目光打量她家姑娘,却见姑娘望着宋夫人失神,面上浮现震惊之色。
踏入浔楼的范紫芙,察觉一束目光,四下瞧了瞧,却未发现人。
“芙儿在看什么?”宋易安问。
范紫芙摇摇头答:“没什么。”
宋易安拉着她的手说:“云策估摸着已到了,我们上去吧。”
范紫芙点点头,笑道:“今日要大爷破费了。”
浔楼的高价格,上回已让她瞠目结舌。
“夫人喜欢便好。”宋易安垂目盯着她,眼角带着一丝笑意。
待到了五楼包房,吕俭果然已在等候。
“易安。”吕俭起身,双手交叉,又与范紫芙行礼道:“宋夫人。”
范紫芙回礼,笑道:“吕大人,好久不见。”
“芙儿见过云策?”宋易安拉着她入座,问。
“在卫洲时,与吕大人有过一面之缘。上回在府中又碰见,我还邀吕大人来府上拨霞。”范紫芙落了座,随意解释。
宋易安点头道:“芙儿腌制的牛羊肉,实乃美味。云策若得空可一尝。”
吕俭为夫妇俩添上果酒,未曾抬目,道:“若得空,便去易安府上叨扰。”
三人食着菜肴,饮着果酒,相谈甚欢。
只范紫芙觉得,吕俭似不喜她,目光总是避开她,仿若她是什么可怖之物。
范紫芙心道,估摸着自己的恶名,吓到这位刑部侍郎了。
听闻他家风甚严。
“此番,还得谢云策分心审问家奴。”宋易安举杯道。
吕俭笑道:“你我关系,何须这般客气。”
“只可惜那恶奴伤势过重。”
范紫芙亦举杯,饮尽酒。
吕俭余光瞧见,不过三杯,她的脸便红了一片。
他正待让近侍换了酒,却见宋易安将她杯子拿了,叮嘱:“这瑶醽虽味美,可莫要贪杯。”
吕俭手一顿,便挥手让人给她换了酒。
范紫芙嘟囔:“不过几杯酒,还能吃醉我不成?”
宋易安给她添了些吃食,以示安抚。
吕俭见此,垂目沉默,连饮三杯。
“怎地又是你这个小娘子?!”
忽地,门外传来娇喝声:“难不成是你抢了这包房?”
范紫芙抬眼,只觉这声音熟悉。
“石竹,去看看。”她吩咐。
石竹一打开门,便看见一位青色衣裳小娘子倚靠在扶栏处,柔柔切切模样。
高星瑜趾高气昂,怒目而视,身后站着位华服小娘子,正在低声劝着。
“吕大人,那位小娘子可是你胞妹?”范紫芙定睛一看,认出了吕馨。
“大哥哥。”吕馨怯生生呼喊。
又往栏杆边挪了挪,生怕触怒高星瑜。
吕俭起身,却见范紫芙已夺门而出,绕过高星瑜,扶住了吕馨。
“吕姑娘,当心些,莫将自己性命置于险境。”她将吕馨往里带了带,指了指栏杆。
吕馨一愣,正想行礼感谢,却又听高星瑜高呼:“我记得你,范家那小娘子。正好,倒不用我去寻你!”
范紫芙将吕馨护在身后,瞥了高星瑜一眼,毫无敬意道:“三公主有礼。”
高星瑜见状,更是气恼,伸手指着她说:“大胆!”
说罢,便想出手教训她。
“三公主金安。”身后出来两道男声。
宋易安与吕俭走出来,打断高星瑜胡搅蛮缠。
“三公主,吾妻乃官家钦赐二品诰命夫人,不是公主可随意掌掴之人。”宋易安冷声说。
“不知吾妹如何得罪公主,竟将吾妹吓成这般模样?”吕俭亦问。
两人虽是有礼有节,但维护之意明显。
高星瑜哪曾受过这般质问,正待发作,却被身后女子拉住,低声提醒:“三公主,宋易安如今乃副相。”
她抬眼看了看吕俭,脸微红说:“那位吕大人亦是栋梁之材,公主莫要冲动。”
“表姐,就是他们步步紧逼,才让司马府这般寸步难行。”高星瑜不服气。
她不知为何父皇要这般对司马家?
明明这才是亲人。
“三公主,这朝堂之事与我们小娘子无关。”司马颐拉了拉她,劝道:“莫要与郎君起争执,有损名声。”
高星瑜可不在乎什么郎君,正要发作,却听李瑾上了楼。
“三公主,四楼有位置。”李瑾瞟了一眼宋易安,后者却未看他。
“本公主头上怎能有人?”高星瑜吼道:“你们去四楼。”
她指着宋易安与吕俭。
范紫芙眼一横,这般娇蛮,恐怕真被宠坏了。
“公主若不介意,我们搬亦可以。”
“只是,方才我吃醉酒了,胃里不舒服,就……”
高星瑜眼一瞪:“就怎么?”
范紫芙坏笑道:“就吐了一屋。”
“若公主不嫌弃,请便。”
她让开位置,微笑待之,便招呼石竹:“去开开窗户,散散味。”
“那香酥鸭与酒水在我胃里发酵,又出来了。”
“不知公主可喜欢这醉鸭味道。”
说话间,范紫芙捂住嘴,作势又要吐,且向着高星瑜的方向而去。
“诶,诶,你干嘛?你走开些……”
“公主,呕……臣妇……呕……”
“宋易安!把你这恶妇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