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大爷说笑了。”范紫芙垂眼,笑道。
宋易安见她移开视线,有些心虚的模样,倒也不生气,只觉好笑。
诡计多端者,较之常人,更容易心虚。
宋易安却不与她计较。
这次他筹谋已久,官家本就打算整顿朝野,却缺一个发难之名。
此番,刑部查出四品官职竟引十余家行贿。
当吕俭将证据交给他,他与官家呈报时,官家勃然大怒。
明日入宫,将是一番激烈的唇枪舌战。
而他则成为官家发难之名。
“睡吧,无须担忧,不会有事的,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宋易安摸了摸她有些湿润的秀发。
范紫芙却未听清他说什么,只在脑中努力回忆书中记载。
可偏偏,她只看了上部,宋易安的确趁此机会,被官家重用,封为副相。
而原身便是在宋易安被封副相后不久,病亡。
她不过看到,宋易安改革经济,被保守派暗杀,下落不明。
上部便戛然而止。
如今,这时间整整提前一年,让她实在意外。
若是宋易安位居高位,有了实权,建立自己的势力,逐渐便不会再需要范家。
范紫芙心内生出紧迫感。
人一旦失去利用价值。
这关系亦会戛然而止。
好好的一场觉,被宋易安搅和没了。
而他却酣然入睡。
范紫芙气恼挣扎,想要离他远些,可宋易安即便在睡梦中亦未卸力,竟将她困在怀中。
她只得暗生闷气。
熬了半宿,总算是迷迷糊糊睡着了。
卯时一刻,她便察觉到宋易安起身的动静。
范紫芙还挣扎着,是否起身巴结一下未来的副相,却被他以被子压住。
“再睡会,听闻你今日要带婢女去东市,得仔细了,我让莫辞跟着,当注意安全。”
“午时,去浔楼用膳,那里有几道菜你应当喜欢,我给莫辞交代好了。”
范紫芙昨夜没睡好,此刻听他的话只觉像蚊子一般,嗡嗡嗡……
她迷迷糊糊摆了摆手:“知道了,你快去吧。”
半晌没声后,范紫芙以为宋易安已经走了,翻了个身继续睡。
一只手落在她脸颊,只听到宋易安说:“芙儿,莫怕,我会护你今世安稳。”
可惜她实在撑不住瞌睡,胡乱点点头,便又睡了过去……
待到日上三竿,范紫芙醒来。
她猛地翻身坐起来,唤道:“石竹。”
“大娘子,可是做噩梦了?”石竹匆匆从屋外走进来。
“大爷上朝了?”
石竹抿笑道:“卯时便驾马去了。现下已是巳时三刻。”
“莫辞去浔楼定午膳了。”
范紫芙揉了揉额头,只觉喉间干涩,又猛咳一阵。
吓得石竹忙来抚背:“大娘子今日怎地咳得这般厉害?阿夏,快将汤药端来。”
范紫芙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才说:“许是昨晚着凉了。”
石竹一摸她后背,直说:“大娘子昨晚为何不叫我?这背上已湿了,可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不然怎会这般猛咳?”
范紫芙想起昨晚,神色有些不自然。
她总不能将石竹喊醒,传水吧。
那不是全院子人都知发生何事了?
也怪她自己昨夜太困,没有起来换衣服。
“无妨,喝些汤药便好了。”范紫芙说。
“大娘子,要不先起来用些果子垫垫胃,再喝药。”石竹起身将干净衣衫拿来。
范紫芙点头起了身……
待她洗漱妆扮妥当,已快午时了。
范紫芙惦记着清泉堂回信,匆匆忙忙带着石竹与阿夏出了门。
等松鹤院那边陈嬷嬷过来时,没遇上人,只得给孙嬷嬷说:“那等大娘子得空,再看看下给吴家的聘礼。”
“行,待大娘子回来,我便让她来松鹤院回话。”孙嬷嬷回答道。
陈嬷嬷又与她闲聊两句,才告辞回了松鹤院。
“孙嬷嬷,如今老夫人倒是格外看重大娘子。”一婢女说。
孙嬷嬷却笑而不语,心道:【这也是大娘子争来的,旁人的尊重可不是平白无故而来,最终不过取决于自身强大罢了。】
大娘子如今总算是醒事了。
孙嬷嬷只觉心内十分高兴,也算对先夫人有所交代了。
浔楼五楼包间内。
范紫芙接过莫辞递来的菜单。
倒是雅致,图文并茂。
“大娘子,小的先点了几道您爱吃的,余下的,您瞧瞧再要点什么?”
她埋头看了看,忍不住说:“要走,行吗?”
这是什么天价啊!
一升米,不过八文钱。
一匹布,不过五百文。
就是汴京一栋临街楼房,每日也只要一百五十文。
而这里一道鸡头酿砂糖,便需五百文。
“这黄金做得?”范紫芙指着桌上那道鸡头酿砂糖。
莫辞挠了挠头说:“大娘子说笑了,黄金可吃不得。大爷说你喜食甜,上回与吕大人吃过这道菜,便说让你尝尝。”
“这是将芡实挖孔,酿入砂糖,再用熟蜜浸泡而成。”
“大娘子快尝尝。”
范紫芙将菜单递还给他,看着桌上的五道菜,说:“就不加了,我与石竹阿夏吃这些够了。”
说罢,便招呼石竹、阿夏坐下用膳。
石竹刚想推脱,阿夏却行礼:“谢谢大娘子,这京城的吃食可太精美了。”
而后,便大大咧咧坐下了。
还招呼石竹说:“石竹姐姐快坐呀。”
石竹喉间一梗,只得落了座。
“莫辞,也一起吃吧。”范紫芙转头对莫辞说。
“不了,大娘子,小的方才在外间小铺上已经用过了。”莫辞连忙推辞。
他可是见识过大娘子厉害,谁知道她是真心或是试探。
即便饿着肚子,他也不敢坐下。
范紫芙见他这般,便与两位婢女吃起来。
别说,贵是贵,但确实美味。
光说这道“炙羊肉”,便是顶好的,没有一丝膻味,实属“烂、热、少”。
范紫芙连吃了几块,直叹鲜美。
那道鸡头酿砂糖也属实甜而不腻。
水晶脍,晶莹剔透,佐以蘸料实在爽辣。
酥骨鱼,亦是酥软香口,较之现代焖煮更添鲜味。
最让她喜爱的,当属那道玉蝉羹,她连用两小碗。
大顺人好美食又雅致,竟用牡丹花瓣,油炸至酥脆。
待用完,范紫芙又叫店小二打包了一份桂花糕。
待莫辞结了账,准备赶马车时。
车厢内伸出一只手。
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吃些吧。”
莫辞一愣,“大娘子,这……”
“明明就没吃饱,逞什么能?”范紫芙在马车内说。
“谢……大娘子。”莫辞赶紧接过来,拍了拍肚子,暗骂,让你叫甚叫?
打开一看,竟是自己爱吃的桂花糕。
“不爱吃吗?我看你先前一直盯着那图瞧。”
“回禀大娘子,奴爱吃的。”
莫辞塞了一块,便赶马车朝东市去……
只在桂花香充斥口腔那刻,想起阿娘最爱在深秋时节,摘洗桂花,为他做桂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