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赵大地,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拍打在脸上,生疼。
金浦铁路苍州站,铁轨旁的积雪被踩得稀烂,冻成了黑褐色的冰碴子。
果军第一集团军的士兵们,裹着厚厚的棉衣,枪口斜指地面,沿着车站四周散开,把整个车站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的军帽上积了一层薄雪,呼出的白气在冷冽的空气中凝结成霜,挂在眉毛和胡子上。
远处,第一集团军司令宋哲元,双手拢在袖子里,时不时跺跺脚,驱散脚底的寒意。
他身旁的119师师长田文旗,则紧紧盯着远处的铁轨,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司令,你说这淮南的部队,真会来吗?他们不是在宁州打得热火朝天吗?怎么有空跑到咱们这穷乡僻壤来?”田文旗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怀疑。
宋哲元哈出一口白气,缓缓开口:“电报上说得清清楚楚,淮南第六野战军,奉命北上抗倭。这燕赵大地,也是抗日前线,他们来,有什么奇怪的?”
“可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田文旗搓了搓冻僵的手指,“淮南的部队,战斗力是强,可他们毕竟是……外人。”
“外人?”宋哲元笑了笑,“要较真的话,我们也是隶属于第一战区,和他们一样,都是郭司令管辖的部队!”
“而且,都是打鬼子的队伍,哪有什么内外之分?再说了,咱们燕赵大地,丢了大半,多一支队伍来帮忙,总是好的。”
田文旗沉默了片刻,低声说:“司令,您就不怕……他们来了,就不走了?”
宋哲元眼神一凝,随即又舒展开来:“杞人忧天!现在是国难当头,大家都是为了抗,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再说了,就算他们真有什么想法,咱们第一集团军也不是吃素的!”
两人说话间,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声。
“来了!”宋哲元精神一振,目光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田文旗也立刻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
地平线上,一列火车冒着浓浓的白烟,像一条黑色的巨蟒,缓缓驶来。
火车头的轰鸣声越来越响,震得地面微微颤动。
田文旗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望远镜的手开始颤抖。
他看到了什么?
火车头上,飘扬着淮南军的旗帜。
这没什么,关键是,这列火车,太长了!
长得一眼望不到头!
车厢一节接着一节,仿佛无穷无尽。
更让他心惊的是,透过敞开的车厢门,他看到了黑洞洞的炮口。
一门门重炮,整齐地排列在车厢里,炮口斜指天空,散发着慑人的寒光。
他粗略估算了一下,这列火车上,至少有数百门重炮!
不止是重炮,在这列火车后还拖着数不清的坦克!
看样子得有上千辆坦克!
还有,那些敞篷车厢里,堆满了各种物资,箱子上印着弹药的标志。
田文旗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这哪里是来抗倭的,这简直是把整个军火库都搬来了!
宋哲元也注意到了这些,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他见过不少部队,也见过不少装备,但像淮南军这样,把重炮当成白菜一样拉着走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这淮南军,到底有多少家底?
最关键的是,这还仅仅是第六野战军!
也就是说,像这样的部队,淮南还有至少五支!
这....再看看自己,他们真的是一个娘生的吗?
那位也太偏爱他的学生了吧!
周围的士兵们也发现了这列不同寻常的火车,一个个都张大了嘴巴,脸上写满了震惊。
他们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乖乖,这火车,也太长了吧?”
“你们看,那些大炮,口径真吓人!”
“淮南军,这么有钱吗?”
“燕赵有救了!!”
火车终于缓缓停靠在站台旁,发出刺耳的刹车声。
车门依次打开,一个个身穿迷彩服的士兵跳下火车。
他们动作敏捷,落地无声,迅速在站台上列队。
没有喧哗,没有骚动,只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武器碰撞的声音。
“这兵……练得真好!”田文旗喃喃自语,眼神中流露出羡慕。
周围的士兵们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中很多人,平时训练都懒懒散散,哪见过这阵仗?
而且他们的衣服好帅啊!他们的装备好多啊!
对比之下他们就像是一群丑小鸭!
他们一个个挺直了腰杆,努力装出精神的样子。
“看看人家的兵!再看看你们!”
“一个个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都给我精神点!别丢了咱们第一集团军的脸!”
几个军官忍不住低声训斥自己的士兵。
被训斥的士兵们一个个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心里却忍不住嘀咕:
“这也不能怪我们啊,谁让他们是淮南军呢……”
“这装备,这气势,咱们怎么比?”
宋哲元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些士兵身上。
他注意到,这些士兵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的紧张和畏惧。
有的只是平静,以及……自信。
那是一种对自己,对自己的军队,对自己的国家,充满信心的眼神。
这种眼神,宋哲元只在少数精锐部队身上见过。
而现在,他在这支淮南军的每一个士兵身上,都看到了。
这支军队,绝对不简单!
宋哲元心中暗自警惕。
与此同时,火车上的重型装备也开始卸载。
巨大的吊臂缓缓转动,将一辆辆坦克、一门门火炮从车厢里吊出。
钢铁巨兽落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震得人心头发颤。
“我的老天爷……”
“这得多少炮,多少坦克?”
“这淮南军,是把家底都搬来了吗?”
围观的士兵们彻底炸开了锅。
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仿佛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们中很多人,别说见过这么多重型装备,就连摸都没摸过。
现在,这些钢铁巨兽就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震撼。
119师的几个团长更是眼睛都直了。
他们盯着那些崭新的坦克、火炮,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这要是给我们一个师……”
“不,一个团也行啊!”
“有了这些家伙,还怕打不过鬼子?”
他们心中都在盘算着,怎么才能从淮南军手里,弄点装备过来。
哪怕是淘汰下来的,也比他们现在用的强啊!
田文旗看着那些重型装备,心情复杂。
他既为淮南军的强大而感到高兴,又为自己军队的落后而感到担忧。
这种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宋哲元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看下去了。
再看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直接上去抢了。
“走,去迎接一下!”
宋哲元整理了一下军装,带着田文旗等人,朝着下车的淮南军走去。
这时,一个中年将军带着一群军官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领头的将军走到宋哲元面前,立正敬礼:
“报告宋司令!淮南第六野战军军长郑龙,奉命前来增援!”
郑龙的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老将。
宋哲元回礼,脸上露出笑容:
“郑军长,一路辛苦了!”
“欢迎来到燕赵大地!”
“客气话就不多说了,咱们边走边聊!”
“好!”
郑龙爽朗一笑,跟在宋哲元身边,两人并肩而行。
田文旗等人紧随其后。
宋哲元嘴上和郑龙寒暄着,眼睛却不时地瞟向那些正在卸载的装备。
那眼神,就像是饿狼看到了肥肉,充满了渴望。
郑龙注意到了宋哲元的目光,心中暗笑。
这些老前辈看到好东西,果然都走不动道了。
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
这些装备,本来就是郭绍华让他带过来吸引这些兄弟部队的!
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郑龙心中得意,脸上却不动声色。
他跟着宋哲元,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身后,是不断卸载的重型装备,和一群被震撼到麻木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