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只是总听母妃提起贵妃。
在母妃口中,贵妃出身卑贱,用狐媚子手段迷惑了皇上,才能得宠。
不过在这之外,弘时也会听她母亲嘀咕。
“这贵妃怎么就生得这么好呢?我要是男人,我也宠她呀。”
这就让弘时惊讶了。
弘时明白,他母妃不是什么心胸大度的女人。
尤其母妃年轻时,也是大美人。
能说出这样夸赞的话,显然是她自己都觉得贵妃比她美太多。
相差不大会嫉妒。
相差太大才会赞美。
弘时自己有一副好相貌,也格外喜欢美人。
大概是母妃总督促他读书,送来的格格也都相貌一般,就更令他追逐美人。
弘时就这样,对这位贵妃好奇起来。
第一次见面是除夕宫宴。
弘时直到如今,都还记得那时的惊艳。
她披着红色斗篷,脖颈上围着雪白绒毛的白狐围脖,又软又娇又媚又美。
那一眼,惊艳了彼时十七岁的少年。
“三阿哥别冻着,赶紧去赴宴吧。”
弘时恭敬行礼,却还是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又给了他极致的震撼。
怎么还能……这么美……
余莺儿的轿撵都走出好远了,弘时都还站在原地不动。
直到寒风吹过,他打了个哆嗦,这才上了辇,吩咐人赶紧跟上去。
*
行宫天水殿。
此时殿内很是热闹。
高座在上方的是帝后,挨着皇后的是甄嬛,其余妃嫔分坐两边。
不过,玄凌左手最靠近他的位置是空着的。
十数台阶之下,扬州官员与女眷分坐两边。
这边汉人文化悠久,男女分席,但也没有在中间立屏风。
“张小姐,我说的不错吧。”
“怡和郡主,皇上果真和你说过的一般英俊。”
说话的是张廷玉的孙女张晚晚,和宗室的怡和郡主。
怡和郡主的父亲在当初夺嫡中站错队,才被打发来这边。
空有郡主名头,却比不得张晚晚的。
怡和郡主见张晚晚双颊绯红,忍不住调笑:“你好(四声)颜色这个毛病,还真一点也改不了。不过我也觉得,晚晚你和皇上很配。”
张晚晚娇羞低头,可很快就叹了一口气:“听说宫里不缺美人,尤其是当今昭宜贵妃,更是绝色,皇上怕是不会喜欢我。”
怡和郡主切了声,“晚晚你这么美,肯定能得宠,至于贵妃多美,肯定也是碍于她有四阿哥这个儿子,别人奉承她的。”
张晚晚抬头看向高座的帝王,眼中是澄澈的欣赏。
她从小就喜欢美丽的人和东西,越长大越是如此。
她也到了嫁人的时候,那么她肯定要嫁个好看的。
怡和郡主又指着不远处一个始终低头的女子。
“晚晚,那林蹁跹平日里多嚣张呀,仗着自己爹是刺史,容貌美艳,就目中无人。
如今呢?谁不知道她爹把她扒光了送皇上床上,都被退货了。
以后在这扬州,可没人娶她了。”
张晚晚蹙眉,这件事令她对皇上也有了些复杂的感觉。
在她看来,皇上想封口,当天的事就不可能传出来。
如今传出来了,林蹁跹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远嫁。
皇上……有些心狠。
她扯了扯怡和郡主的衣袖:“不要说了。”
都是女子,不应该再互相为难。
怡和郡主撇了撇嘴:“就晚晚你善良。”
余莺儿因为吉服破损,缝制浪费了一些时间,到的时候已经是最晚的了。
“昭宜贵妃娘娘到。”
随着太监的唱喝声,众人往殿门口看去。
寂静。
寂静到落针可闻。
她从黑暗中走来。
如同高悬夜空的明月,仁慈的洒下月辉。
满室生辉。
她行走时如弱柳扶风,姿态完美。
场中所有人都有那么瞬间脑子眩晕了一下。
神话故事中,女娲造人时是否有两副面孔。
否则的话,为何同为人类。
有人能美成这般。
那天上的神女,也不过如此了。
张晚晚呆呆地看着,双目中灼热的光芒,甚至胜过了在场的男子。
她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想法。
贵妃好美。
如果能每天看到贵妃,那将是多么幸福的事。
张晚晚身旁的怡和郡主更是夸张地没拿稳酒杯。
“这、这、这……晚晚,你怕是没希望了。”
张晚晚却坚定道:“不行,我一定要进宫!”
看了这张脸,再看别人,被丑得眼睛疼。
余莺儿就那样摇曳生姿地越过众人,来到最前方,蹲身行礼:
“臣妾给皇上皇后请安。”
玄凌也被惊艳到了,甚至都想从座位上起身,亲自去扶起余莺儿。
不过这次还有一条重头鱼没钓到,不能急。
“贵妃起来吧,就等你了。”
余莺儿拾阶而上,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玄凌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就有歌舞上来。
众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往余莺儿方向看。
玄凌不悦,桌下的手紧紧握住余莺儿的手。
十分霸道。
他压低声音:“怎么到这么晚?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众目睽睽之下,偏生偷偷摸摸说话,也不知道是谁爽到了。
“是发生了些事,等宴会结束跟你说。”
“行,今夜朕翻窗来见你。”
到扬州这半月,为了不给余莺儿带去危险,玄凌这段时间很少去见余莺儿。
忍不住了就瞒着所有人,翻窗偷香。
“……”余莺儿看他那跃跃欲试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底下的人看不出玄凌和余莺儿的绵绵情意,离他们最近的宜修却是看得明白。
她恨的牙痒痒。
原以为玄凌不会再爱上柔则之外的女人。
如此,即使后宫有再多的人,她也能稳坐钓鱼台。
因为这世上,只有她这个皇后才有资格在死后与玄凌一个陵寝。
可如今,玄凌爱上了别人。
这令她感到痛苦,伴随着痛苦的,几乎是恨不得毁掉一切的疯狂。
宜修冷笑:“贵妃如今还真是金贵,比皇上还来的晚。”
余莺儿不惯着她:“皇后不知道本宫为什么来这么晚吗?”
宜修心里咯噔一声,难道余莺儿要直接当场说出纯元旧衣的事儿。
“哦,也对,皇后如今年华不再,再精致的妆容也挡不住皇后的老态。
所以不明白,本宫为了这妆容,花了多少时间。”
还好,贵妃没说。
宜修先是松一口气,随即就忍不住愤怒。
这贱婢是在说她老对吗?
宜修怒吼:“贵妃!你不要太过分。”
余莺儿沉下脸:“皇后娘娘,先撩者贱!”
两人隔着玄凌,四目相对,眼中火光浮动,火花四溅。
玄凌的心偏得毫无负担:“皇后,你要保持皇后的体面,懂吗?”
皇后咬牙切齿,最终没再说什么。
宴会进行到一半,伺候的婢女平地摔将余莺儿的吉服打湿。
宜修演技精湛:“哎呀。妹妹你这吉服被打湿了,快下去换一身吧。”
余莺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却顺从的站起身,她想看看皇后想做什么。
不过在离开之前,她指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奴婢,“把这个奴婢拖下去打板子吧,留一口气。”
这一口气可不是因为仁慈。
而是惩戒。
有时候死,真的是一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