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川站在河堤上,目光扫过远处连绵的荒地,风中带着些许湿润的泥土味和干燥尘土的刺鼻感。
他抬手遮住太阳,指着一片低洼地说道:“水渠那边挖几个池塘,做蓄水用。不光能提高水位,还能增大落差。等到将来在池塘旁边搭建水车,咱们的水就能送得更远了。”
敬阿大闻言立刻点头称是,连声应道:“小公爷您就是高瞻远瞩!有了落差,这灌溉效率非得翻一倍不可!”
不远处的几个工匠听到这话,忍不住偷偷对视了一眼,彼此挤眉弄眼起来。
“喂,那少年是谁啊?看敬执事点头哈腰的样子,他不会是个贵人吧?”一个工匠低声问旁边的敬家工匠,眼神里满是好奇。
“你管呢!不该打听的少打听,干好你的活儿。”敬家工匠不耐烦地摆摆手,虽然语气冷硬,脸上却带着几分得意,“只告诉你一件事,那是咱们敬家的小公爷,你就好好干,少说废话。”
“小公爷?”几个工匠愣了一下,再看敬川那副骑驴晃悠、随意吩咐的样子,顿时议论纷纷:“哎哟,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刺史大人啊,看着还挺年轻的嘛。”
“你们这些人,还以为刺史都是胡子一大把的老头子呢?”敬家工匠翻了个白眼,“就咱小公爷这脑子,嘿,甭说刺史了,过几年,朝堂里准有他一席之地。”
这边敬川却没空理会这些窃窃私语。
他正听着敬阿大汇报工程进展,忽然皱起了眉:“精铁快用完了?怎么回事?”
敬阿大挠了挠头,有些为难地说道:“是啊,小公爷。水车的滚轮轴承这些关键部件只能用精铁,可咱库存快见底了。普通生铁硬度不够,撑不了几天就报废了!”
敬川眉头一皱:“炼铁工坊的人不是昨天才到吗?怎么还没开始炼制?”
“炼铁工匠昨天确实到了,不过马参军说他们路上辛苦,让他们先安顿一下。估摸着等精铁炼出来,还得等些日子……”
敬阿大一脸无奈,显然对马周的安排有些意见。
敬川沉默片刻,随后一挥手:“带本公去工坊看看,顺便督促一下。”
他牵起二毛,转身就朝工坊新区走去。
二毛倒是有些不情愿,慢吞吞地甩着尾巴,显然对这里的尘土表示抗议。
敬川没好气地踢了它一脚:“矫情什么?前两天还在稻田里打滚呢,现在嫌工地脏了?”
敬阿大跟在后头,听到这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小公爷,您这毛驴比人还懂享受啊!”
“要不是看它长得比你俊,本公早让它给工匠当力工去了。”敬川抬头看了敬阿大一眼,嘴角微微勾起,眼里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
敬阿大挠挠后脑勺,陪着笑说:“小公爷,您还真别开这种玩笑。小的虽然不如二毛俊,但架不住有本事啊!这水车的滚轮,要不是小的设计安装,恐怕就得劳烦您亲自上阵了!”
“行了,少得意,记着你的任务。池塘赶紧挖,三天内给本公出效果。”敬川丢下一句,继续向前走去。
走到工坊新区,几座崭新的炼铁炉已经矗立起来,工匠们正忙着卸下各种工具和物资。几名炼铁工匠一身汗渍,正围着一张图纸争论得面红耳赤。
敬川站在远处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看来这里的气氛还不错啊。”
敬阿大小声问:“小公爷,咱要不要直接上去训他们两句,让他们加快进度,咱敬家的工匠,就您说话好使。”
敬川摆了摆手,语气淡定:“训人不用急,得先摸清情况。万一他们争论的是怎么省工省料,到时候本公可得好好敲打敲打。”
敬阿大一听,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公爷,您这脑子可真是活络。”
敬川笑而不语,带着二毛走进了炼铁工坊的围栏。
“小公爷来了,老朽可有些日子没见您了!”
远远地,敬宽便放下手里的活儿,步履蹒跚地朝敬川走来。
他身上带着一股烟火气,脸上满是岁月的刻痕,但步伐虽慢却不见慌乱,透着一股子沉稳劲儿。
“宽叔,这趟辛苦您了。工坊筹建得还顺利吗?”敬川迎上前,语气温和,带着几分亲切。
敬宽是庄子上德高望重的长者,比老管家敬德小不了几岁。此番工坊建设,他亲自统筹,稳稳坐镇,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这工坊规模,比咱庄子上的那些小作坊大了何止十倍。老朽只怕得花些时日才能彻底建成。”敬宽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汇报,“不过,咱们已经开工修建竖炉了,争取这几日先烧几炉铁出来。”
站在旁边的敬阿大听了,脸色有点不自在,脚下悄悄抠着地面——刚才他还在敬川面前告状呢,生怕被宽叔“反告”了回去。
敬川瞥了他一眼,心中好笑,却不点破,继续关心地问:“宽叔,这边还有什么困难吗?”
敬宽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困难倒没什么,就是这工程太大了些,耗费的时间和人力恐怕不少。尤其是水渠、水车都还没动工,现下只能靠人力和畜力先顶着。这么一来,咱庄子上的工匠们可得受点苦了。”
敬川听罢,点了点头,眉头微微皱起。
的确,炼铁工坊不仅是绛州府的大工程,也是整个计划中的关键环节,关系着后续所有工程的成败。
“宽叔放心,这事某会安排妥当。”敬川沉声道,“明日某就从庄子里调拨一批力工过来,加快建水车、挖水渠、盖瓦房的速度。
这炼铁工坊乃是所有工程中的重中之重,皇后娘娘也参与其中,咱可不敢有半点懈怠。”
听到“皇后娘娘”四个字,敬宽心里一惊,连忙收起了之前些许的轻松,整个人显得更加郑重了。
他转念一想,又想起前些时日庄子上来了“大人物”的事,于是压低了声音,对敬川说道:“小公爷,老朽还得跟您说个事儿。前些天,有两位贵客到庄子上来了。”
敬川闻言,眉头微微一挑:“贵客?什么样的人?他们都看了些什么?”
“是两位大人物。”敬宽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几分敬畏,“其中一位中年文士,看着儒雅温和,另一位壮年男子,气场非凡,举手投足都有一股压人的威严。他们进庄子的时候,问了些话,也只看了几个地方——酿酒坊、炼铁作坊、造纸作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