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得你们帮着出力才行。”敬川笑了笑,随手又抽出一沓纸递给马周,“这是炼铁工坊的设计图,宾王兄多盯着点,别出了纰漏。”
马周翻开设计图,见到那清晰到近乎精准的机具部件标注,忍不住抬头看向敬川:“这些流水线设计和水力机具的图纸……每一张都像是神来之笔,你这绘图功夫是怎么练出来的?”
杜荷也在旁边点头附和:“贤弟的手艺,别说庄里氏,就算是公输先生在世,怕是也不过如此”
敬川闻言哈哈一笑:“不过是平时多练,画多了自然熟练。倒是你们别光顾着夸,记得尽快推进建设才是正经事。”
围绕着这几组图纸,众人讨论热烈,不时提问,敬川则一边喝茶一边解答,甚至还现场补充标注,图纸上的每一笔都精准无误,透出一种行云流水般的匠心与才华。
直到夜色深沉,大家仍意犹未尽。
薛德音望着满桌的图纸,长叹道:“川儿,你这一手绘画技巧简直天人之技。这些设计图若能落地,绛州怕是要成为大唐最繁荣的州府了。”
敬川淡然一笑,目光投向远处的夜空:“才刚开始罢了。等这些计划推起来,咱再看成果吧。”
【叮~!恭喜宿主顺利帮酒楼赚到五十贯,奖励酒楼两成干股,奖励将在十二个时辰内到账。】
刚躺下准备补觉,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这几日忙着绘图,要不是系统主动刷存在感,敬川几乎要忘了它的存在。
听到奖励到账的消息,他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但随之而来的,并不是完成任务后的兴奋。
他想到的却是苏记主仆一家。
宛娘见酒楼日进斗金,定会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吧。明日得抽空去看看她们才是。
思忖间,他拉过薄被盖上,闭目养神,几乎是沾枕就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长安皇城,丽正殿内。
李世民习惯了“打工治国”的模式,这会儿正埋首于厚厚的奏折之间,眉头紧锁。
罗艺谋反的风波未平,又传出凉州都督、长乐王李幼良暴虐百姓的消息。
此刻,他案头摆放着两封极为扎眼的奏折。
一封是秘史上奏,内容铁证如山,详细列举了李幼良逼役百姓、横征暴敛的恶行。
另一封,则是当朝左仆射裴寂弹劾绛州刺史敬川的奏折,罗列罪名从扰乱农务、打压乡绅到纵兵行凶、勾结豪族,甚至诓骗钱财、作威作福,密密麻麻写了整整十几页。
更夸张的是,奏折后还附上了一份乡绅联名的控诉状。
李世民将奏折摔在案上,冷笑一声。
若说敬川玩世不恭、不思进取,或者干脆是懒政荒怠,他或许还能信几分。但弹劾中的这些罪名……打死他都不信。
前些日子他亲自去过鄠县敬家庄园,那处地方治理得富庶井然,百姓安居乐业。敬川这样的能人,怎么可能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李世民气得不是弹劾内容,他是气裴寂这个老顽固。
晋阳起兵时,裴寂还算有点功劳,但如今却老朽昏庸,非但毫无建树,还掣肘政务。看来,是时候让他告老还乡了。
“阿难,看看玄龄、克明是否在皇城,替朕通传,让他们过来议事。”
贴身大太监阿难应声而去,李二这又注意到案旁放着的两本书——《三百千》和《语文·第一册》。
他不由得伸手拿起,翻开书页,嘴角竟带了几分笑意:“这小子,连教化子弟的事都做得妥妥帖帖,朕倒想看看,他到底还有多少奇思妙想。”
正在翻看间,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长孙皇后端着一碗红枣莲子羹走进来,眉眼含笑:“二郎,又是何事愁眉不展?”
李世民看着爱妻,叹了口气,将两封奏折递过去:“瞧瞧这些上奏,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长孙轻轻接过,细细读完后,微微蹙眉:“幼良暴虐百姓,理应严惩。而敬川……这些弹劾内容漏洞百出,怕是居心叵测之人捏造的。”
“正是如此。”李世民点头,“只是,这些‘居心叵测之人’,朕却不能轻易动他们。”
长孙将莲子羹放到他手中,柔声道:“你多保重身体,莫要因这些琐事坏了身子。玄龄和克明皆是贤才,他们必能替你分忧。”
李世民望着长孙,笑意稍展,低声道:“还是观音婢知我。你且放心,朕定会处理妥当。”
“二郎,血亲联姻之事,妾身已经查实,果然如那敬川所言。百对成婚者,其后代心智不全者竟多达三成半。”
趁着李世民喝粥,长孙皇后轻声将这几日的调查情况道出,神情间多了几分复杂与不甘。
几日前,李世民提出血亲联姻可能对后代不利,表示不能让李冲和丽质成婚。
长孙当时还颇为不解,夫妻二人甚至少有地拌了几句嘴。
然而眼下有了确凿数据,即便李世民松口,她自己恐怕也不忍心了。
“那敬川可真是奇人也,连后代繁衍之事都能细细研究,还拿来警示世人。”李世民闻言大笑,显然对敬川的远见更加欣赏。
“二郎,妾身和你说正事呢!那丽质该如何是好?冲儿又该怎么办?”
夫妻两人的关注点显然不在同一层面。
李世民感叹敬川见识广博,长孙却更关心女儿与侄儿的终身大事。
“冲儿另择佳偶便是。你是他姑母,这层亲缘旁人无法取代。至于丽质嘛……”李世民顿了顿,脸上泛起一丝揶揄的笑意,“朕倒觉得那敬川小子不错。”
“敬川?”长孙微微一怔,旋即恍然大悟——原来夫君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竟是在这里等着她!
然而,血亲联姻的后果摆在眼前,她也无从反驳。
思前想后,长孙轻声叹道:“妾身要亲自去一趟绛州府,考校敬川的品性。”
“万万不可!”李世民脸色一变,急忙放下手中的碗,声音中多了几分慌乱,“你气疾未愈,怎么能长途跋涉?再者,后宫不能无你,朕更不能无你!”
他心下暗叹:这当母亲的为女儿竟能做到这地步,真是让人又敬又无奈。
长孙却神色平静,拿起桌上的《三百千》,柔声解释:“考校敬川品性固然重要,但造纸印刷,以及这教化书籍的推行,才是妾身此行的重点。
再者,敬川幼年丧母,父亲早逝,难免性情孤僻。若无人引导,他纵有才华,也未必走得长远。”
她言辞恳切,句句在理。李世民本想劝阻,却发现毫无破绽。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只得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张阿难的声音适时响起:“启禀陛下,邢国公房玄龄、蔡国公杜如晦求见。”
“快请!”李世民如释重负,心想总算可以暂时避开这个令人头疼的话题。
而长孙看着李世民的表情,轻轻一笑,眼底却透出几分笃定。
她的绛州之行,已经是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