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防止伤口溃烂?”杜君绰听到这话,眉头一挑,眼中精光一闪。
他身经百战,深知战场上士兵的生死往往不止是正面的硬碰硬,更在于战后伤病的恶化。
曾有无数次,他亲眼看见战友在拼杀中负了伤,却因感染无法及时医治而抱憾长辞。
割箭头、敷草药,虽是常见疗法,却远远不足以应对污秽环境带来的感染。
一场小战之后,伤兵营里的哀嚎和尸体往往比战场上还要凄惨。
那些倒下的,并非不堪一击的大唐健儿,而是因伤病折磨不得善终的悲魂。
想到这些,他顿时觉得敬川的一句话犹如点燃了荒原的炬火。
若这酒当真能疗伤驱寒,那不知能挽回多少将士性命。
杜君绰神情一振,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然后郑重其事地站起身,双手抱拳作揖道:“若此酒真能疗伤驱寒,那简直是救命神药。小公爷此举,不亚于一场军功,十六卫将士必感念你的活命之恩!”
他的声音中透着激动与敬意,让原本喧闹的酒席瞬间安静了片刻,众人不约而同望向敬川,目光中多了几分钦佩。
敬川摆了摆手,谦虚道:“杜兄言重了。身为大唐子民,为国分忧是某分内之事。”
众人听罢,无不对敬川的胸怀暗暗敬佩。
然而,杜君绰却不肯轻易放过细节。
他皱了皱眉,郑重地拱手道:“此等良方,恳请小公爷赐教详细法门。”
敬川听他这般严肃,酒意上头的脑袋顿时有点发懵。
他挠了挠头,苦笑道:“杜将军,这酒嘛,说起来也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只不过烧得够烈,火力足,能杀些毒气罢了。”
他见杜君绰一脸“你别忽悠我”的表情,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解释:“比如说,兵士的伤口可以先用烈酒清洗,杀了上面的脏东西,再缝一缝——咳咳,用针线缝一缝,能让肉长得快些……”
说到这儿,程处亮忍不住插嘴,满脸惊讶地问:“啥?针线缝肉?贤弟,这话怎么听着比喝这酒还辣呢!”
他一边说一边搓着胳膊,仿佛自己已经挨了针线似的,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杜君绰却丝毫没有被打岔,他盯着敬川,仿佛在看一坛开天辟地的仙酿:“小公爷,这‘缝肉’之法可有章程可循?如何用针?如何清洗?可否细细道来?”
敬川头都大了,他往后靠在椅子上,长叹一声:“杜将军,这大半夜的,您是刨根问底上瘾了吧?
某也是听过几句传闻,再加上自己琢磨的些许粗浅之法,实在不敢夸口。
您若真要问个清楚明白,等酒醒了,某写个章程交您参考。”
杜君绰这才略略放心,起身拱手道:“如此,便多谢小公爷费心了。”
敬川摆了摆手,懒洋洋地叹道:“谢就不必了,您老快坐下喝酒吧,再刨下去,这酒宴成军机大营了。”
众人哄笑起来,杜君绰也终于按下好奇,重新端起酒杯与众人同饮。
宴席间的气氛又回到了轻松热闹的轨道,热烈的欢笑声再次充满了整个厅堂。
程处亮对烈酒甚是好奇,瞪着眼嚷道:“贤弟,这么好的酒你竟然藏着掖着?早干啥去了!”
他说着就开始起哄,拍着桌子喊道:“今晚咱可得见识见识这超级烈酒。不喝一碗,难消某心头之怨!”
敬川被这一嗓子喊得没办法,只得苦笑着吩咐老管家:“去,把没掺水的那批烈酒拿上来,大家尝尝也好。”
“没掺水的?”房俊眉毛一挑,难以置信地问道,“贤弟,这话是啥意思?咱们喝的这已经够烈了,还掺了水?”
众人闻言纷纷停下手中的酒盏,面面相觑,满脸震惊。
程处亮瞪大了眼睛,伸手指着桌上的酒坛,结结巴巴道:“贤弟,咱们方才喝的这酒,入口像刀子,回味像火炭,这……这竟然还掺了水?!”
马周忍不住拍了拍桌子,感慨道:“如此佳酿若是掺了水,那未掺水的岂不成了仙露琼浆?难不成还能点着火不成?”
杜荷一听,趁机打趣道:“可别说点火,这要真泼出去,咱们这桌酒宴非得成火龙大会不可!”
这几句话引得众人哄笑不已,就连敬川也忍不住摇头失笑:“行了行了,少耍嘴皮子,待会儿喝了就知道了。”
不一会儿,一坛封得严实的烈酒被小心翼翼地抬了上来。
老管家亲自揭开封皮,顿时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
即便众人已经喝得七八分醉,仍被这醇厚的酒香震得精神一振,仿佛酒意瞬间清醒了几分。
程处亮凑上前深吸一口,直咂舌道:“我的乖乖,这香味简直比小娘子出浴还撩人!贤弟,你这分明是私藏了宝贝啊!”
杜荷瞟了他一眼,揶揄道:“二牛兄,你也配跟小娘子比?怕不是头一回进宫闻了御酒,连宫门在哪都找不着了吧?”
程处亮涨红了脸:“管它宫门在哪,今晚喝了这酒,某就是大将军巡街,哪儿都能直来直去!”
众人哈哈大笑,敬川却一拍桌子:“行了,二牛兄,别光顾着耍嘴皮子,先尝一口,再夸不迟!”
程处亮二话不说,迫不及待地提起酒坛,给自己满满倒了一碗,一仰头便是一大口。
刚入口,他就瞪圆了眼睛,脸上五味杂陈,半天才憋出一句:“辣得火烧肠子似的,可是……真他娘的好喝!”
众人见他这副模样,早就忍不住了,一个个举碗争相品尝。
酒下肚,个个辣得倒吸凉气,却又不约而同地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连连称赞:“好酒,真是好酒!贤弟果然没骗人!”
敬川摊了摊手,苦笑道:“各位兄长,这酒太烈,怕你们喝不惯。再说了,某也是怕你们喝多了误了正事……”他嘴上说着,心里却腹诽:这酒拿出来,某怕自己先倒下!
马周更是按捺不住,当场就拿起自己的酒葫芦,满满灌了一葫芦,又拍着敬川的肩膀笑道:“贤弟,你有这等好酒怎么不早拿出来?
之前某喝了你的私酿,就觉得别的酒像白水;现在尝过这烈酒,又觉得私酿成了醪糟!贤弟,你真会藏货啊!”
这一坛烈酒,将本已热烈的酒宴气氛推向了新的高峰,众人更是频频举杯,连夜幕中的星光都仿佛为这欢笑增添了几分醉意。
程处亮灌了三大口酒后,突然咧嘴一笑,说道:“既然这酒如此美味,又能治病疗伤,贤弟不如开个酿酒工坊!民间售卖,军中供应,岂不美哉?”
敬川愣了一下,顿时明白过来——敢情这家伙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是冲着酿酒的生意来的。
可他又转念一想,以程处亮那“一文钱掉进井里砸不起水花”的智商,哪里看得出这背后的商机?
这肯定是程老匹夫在背后支的招。
估计是老家伙在长安听到杜敬两家要合作炼铁工坊的风声后,趁机打起了酿酒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