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灯将三个人的影子拉长投射在浮雕墙上,窗外惊起一群白鸽。
叶飞突然醒悟道:“您是说,我师父压根没把婚约当真?”
“可不是嘛!要不然这十八年来……”
赵老爷子长叹一声:“刚才你提到青阳道长的名讳,我差点没反应过来。”
赵子彤闻言立刻用那双杏眼上下打量着叶飞,迟疑道:“那现在怎么办?”
“事情有转机了!”
“啊?”
“当年与徐家联姻,可不全是我单方面求来的。”赵老爷子摩挲着黄花梨扶手,话锋突然一转。
这话让两个年轻人都露出困惑神色。
老人望着墙上的全家福轻叹:“赵家三代单传,到你爸这辈就生了个女儿。百年之后,偌大家业终归要交到孙女婿手上。”
赵子彤瞳孔微缩:“难道说徐家应允婚约,其实是觊觎我们赵家的产业?”
“若你有个兄弟,就算我跪在徐家门前,他们也不会让徐士巍和你订婚。”
老人指尖重重敲在扶手上。
家族里没有男儿继承,意味着赵家财富终将易主,而徐家真正图谋就是这。
“可如今只怕徐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赵子彤说着看了一眼叶飞,眼里带着嫌弃:反正要和徐家退婚,干脆把和这人的婚约也……”
“胡闹!”
赵老爷子突然拍案而起,茶盏在檀木桌上震得叮当作响:“再让我听见这话,家法伺候!”
“爷爷!”
“方才徐家那小子什么嘴脸你没看见?就差没明说要分走赵家半壁江山!”
老人转向叶飞时神色复杂:“只要婚约生效,产业自然留在赵家血脉手里。”
赵子彤蹙眉追问:“徐家怎会轻易放手?”
“这就要看叶小友了。”
赵老爷子忽然眯起眼睛:“虽然老夫看不惯这小子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别忘了——他可是青阳真人的关门弟子。”
叶飞嘴角抽搐:“您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重要吗?”
老人露出老狐狸般的笑容:“徐家想从他手里夺食,怕是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您对我倒是信心十足。”
“老夫信的可不是你。”
赵老爷子端起茶盏轻啜:“要是搞不定,请青阳真人出山便是。徐家?弹指可灭。”
叶飞无奈扶额:“我打架从不搬救兵。”
老人笑而不语,捻着胡须的模样仿佛在说“你高兴就好”。
“赵老,您有没有考虑过……”
叶飞突然正色:“我这次来,既不是要补偿,也不是来完婚的。”
“哦?”
叶飞从怀中取出一纸文书,嘴角扬起狡黠弧度:“我是来退婚的。”
空气骤然凝固,窗外的蝉鸣声突然清晰可闻。
赵富联怔愣片刻,显然对这个转折措手不及。
先前叶飞不仅坦然承认与自家孙女酒店共处,更当众扬言要找徐士巍讨要赔偿,此刻却突然提出解除婚约,这戏剧性反转令老者握着紫砂壶的手微微发颤。
“你要毁约?”
最先爆发的却是赵子彤。
她猛然推开黄花梨圈椅,纤白手指几乎戳到叶飞鼻尖:“是谁给你胆量敢……”
“告辞。”叶飞果断起身离席。
他未曾料到赵家千金反应如此激烈,但更忌惮老者的纠缠手段。
雕花木门在他身后重重合上时,依稀听见瓷盏碎裂的脆响。
赵富联悠然端起青瓷茶盏,对暴跳如雷的孙女轻斥:“二十有四的姑娘了,这般失态成何体统?”
“爷爷!”
“急什么?”老者吹散茶汤浮沫,眼底掠过精光:“这小子早晚会回来求我们。”
“凭什么?”
“赵氏产业若不要,难道留给徐家那纨绔?”
赵富联抚着银须笑道:“若换作是你,舍得放弃这泼天富贵?”
“现在是他要悔婚!”
赵子彤胸脯剧烈起伏,翡翠耳坠在颈间晃出寒芒。她实在不明白,爷爷为何要将家族命运系在个浪荡子身上。
“男儿本色古来如此,你这爆竹性子也该收收了。”
老者放下茶盏正色道:“自明日起,跟着周嬷嬷学规矩,从仪态到谈吐……”
“我现在就去剃度出家!”
赵子彤甩开珠帘冲上旋梯,木屐在青石阶踏出清脆回响。
赵富联望着晃动的湘妃竹帘,终是未再阻拦。
他转头望向檀木案几上的股权转让协议,指节轻叩着烫金封皮。
叶飞刚踏出别苑朱漆大门,手机便传来震动。
瞥见“方月谣”三字在屏幕闪烁,他眉峰微蹙按下接听键。
“有事?”
这姑娘该不会真对自己动心了吧?
叶飞望着倒车镜里渐远的宅邸,想起昨日她将红酒泼在徐士巍头顶的莽撞模样,嘴角不自觉抽动。
“你在哪?”清冽声线裹挟着电流声传来。
“咳!”
叶飞眉梢一跳,故作正经地板着脸正色道:“方大小姐,咱们虽有婚约在身,你可别拿这个当追求我的幌子。”
“呕——”
电话那头传来夸张的作呕声,方月谣气急败坏地喊:“死无赖!谁稀罕倒追你?本姑娘巴不得立刻解除这破婚约!”
“行啊,那您这通电话是急着要离婚……不对,是退婚?”
“你以为我不想吗?”
“所以?”
“立刻来宝芝林!”
“得嘞!”叶飞眼底精光乍现,拦下出租车就直奔目的地。
他对方月谣谈不上厌恶,但要说多喜欢也未必。
毕竟窈窕淑女谁都爱看,但最多无聊时多瞄两眼解解闷。真要他和素未谋面的姑娘直接成亲?
“怎么也得柳莹莹那种级别的才配得上小爷呀。”叶飞猛摇头驱散杂念。
刚踏入宝芝林大门,就撞见方嘉德在大厅来回踱步。
“伯父出什么事了?”
“小飞你可算来了!”方嘉德拉着他钻进会客室,愁容满面道:“今天无论如何得帮我这个忙。”
想到即将退婚,叶飞有些心虚:“您尽管说。”
“药监署长的公子龙晓辉刚来过,非要月谣参加什么晚宴。”
方嘉德压低声音:“那纨绔子弟前年追月谣被我拒了,现在突然说要给东海来的贵客暖场……”
见叶飞若有所思,苏父急道:“我总觉得有猫腻。要是普通应酬,犯得着亲自上门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