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远山今天跟着伐木队上山,伐木队里的人觉得稀奇。
屯子小又偏僻,产量不高,并没有多少知青来这里。
要不是没猎户,估计秦远山都不会被指派到这儿。
队上的白卓斯斯文文,说话总是拿腔拿调,但是也会时常跟他们聊聊天。
可秦远山这人总是冷着脸,只做好分内巡山的事儿,并没有与他们怎么接触。
今天不知道太阳奔哪头出来的,竟然他跟着一起来山里。
“小秦,你家那是不是没这么冷?”
“嗯。”
“那火车里头是不是比家里还暖和?”
“差不多。”
“你呆的部队都是干啥的?”
“机密。”
问话的大拐缩了缩脖子。
这天没法聊了。
一旁的大老王抹了一把满是胡茬的脸,又紧了紧脑袋上的帽子。
“人家小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儿,那肯定不能告诉你。”
大拐脸上有点不好意思。
“那我这不没见过世面嘛。”
大老王跟老拐自顾自地聊新鲜事。
“那张定和真是有点关系,竟然没啥事?”
“人家就说自由恋爱。”
“桃枝那丫头,不长个心眼。”
“以后就嫁他呗。”
“人家到时候回去,还能要她?”
秦远山只是默默地迈开长腿,跟着众人的步伐,心却一刻不静。
拎着张定和去镇上接受调查,结果一个自由恋爱盖棺定论。
他再次申请重新调查,直接被驳回。
踢不走的张定和,让他无从下手。
秦远山黑眸幽深,捏了捏拳头,眼里又浮现出那张小脸。
听老许说,她又去抓了好些鱼,还送去他家。
宁可送人都不想找自己帮忙?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让他一夜无眠。
他看着来队上集合的伐木队,抓起衣服就跟着来了。
一行人边走边聊,才到山上。
围着一棵苍天大树指挥分工。
秦远山跟着老拐分在一起。
两人拽着弯把锯呼哧呼哧使劲。
油锯手,猛拉手柄,发出突突突的声音。
随着一棵棵苍天大树倒下,男人们身上蒸腾着热气,迎来久违的休息。
秦远山坐在人群边上,看着远处的松树发呆。
脑海里却总有个声音,一遍遍说着。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筋疲力尽从山上回来,他猛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累乏了的他,却怎么也闭不上眼。
灯芯生气的模样让他憋闷到内伤。
又是一夜无眠。
灯芯哪知道自己的威力。
第二天就扛枪上山。
给自己定了一个小目标。
不说打个老虎回来,但是起码不能空手回。
这回她腰上别了砍柴刀,一个人山上跑,可不一定凑巧再出现那么幸运的深坑。
深山上还是老样子,只是比前些天更萧索了。
天儿太冷,动物都躲着不出来,如今勒紧裤腰带的不仅是人。
艰难在齐膝的积雪里穿行,灯芯气喘吁吁。
看这情况,不太妙啊。
走了半天,连个兔子都没瞅着。
只看见一个松鼠站在高高的树上挑衅地看着她。
走得脑门出汗,停在一棵松树底下,她掏出怀里的肉干,补充体力。
空旷的山里,只有风在呜呜叫。
冷冷的阳光铺得到处都是,眼前的雪粒都像细碎的钻石。
灯芯用手指在没踩过的雪上写字。
“到此一游。”
耳边呜呜的风声却夹杂了不同寻常的声音。
灯芯猛地站起,侧耳倾听。
迅速锁定方向,拉过背上的猎枪,单手抓在手里,猫腰快速前进。
声音越来越近,她的脚步就越来越慢,越来越轻。
趴在高耸的雪包子上,小心翼翼露出眼睛。
一头色彩斑斓的东北虎正在跟一头黑灰色鬃毛野猪大战。
东北虎气喘吁吁,不时躲避野猪的獠牙。
凶猛扑咬,却被野猪坚硬的外皮阻挡。
野猪赤红着双眼,遒劲的后腿把地上积雪刨得四溅。
身上像穿着盔甲,倒立的一根根粗硬的鬃毛,看着瘆人。
筋疲力尽的老虎一个不小心,被挑飞上天。
重重摔落在地。
‘咚’
溅起的积雪像巨石入湖炸开的水花一般。
灯芯看得触目惊心。
这种大战好像不是自己这种小卡拉米能参与的。
但是她不介意来个黄雀在后。
耐心继续观战的同时,悄悄把猎枪架在雪包子上。
翻身而起的老虎,巨大的虎爪扣地,伏低身子。
呲着牙继续前扑。
野猪獠牙凶狠前挑,就要把它开膛破肚。
看着大猫的精神,灯芯都想给它鼓鼓掌。
太精彩了!
似是这打斗惊的树上观战的乌鸦惊叫一声。
而那乌鸦就站在她身后的树枝上。
老虎猛地回头,呲牙咧嘴。
黑黝黝的枪口它似乎认得。
十分机警,转身就逃。
被乌鸦叫声吓了一跳的灯芯,眼瞅着老虎逃开。
野猪赤红的眼睛立马换了目标。
两条后腿狠狠刨地,硕大的鼻孔里喷吐热气。
獠牙朝天扬了扬,冲了过来。
灯芯趴着不动,拉栓,瞄准,扣动扳机。
砰——
枪声回荡在林间,野猪并没有应声倒下。
嗷——
被打疼的野猪,晃了晃脑袋,眼睛里的疯狂更甚,继续向她冲击。
灯芯连爬带滚,玩命狂奔。
这家伙皮太厚,子弹都打不透。
野猪可不是开玩笑的。
还是因为距离太远,枪的威力大打折扣。
还没跑上几步,野猪的獠牙已近在咫尺。
灯芯一个扭身避过獠牙,夹在獠牙之间,失重突如其来,挑上了天。
重重摔得老远,嘴里一股甜腥,匆匆咽下。
瞄见身边粗壮的巨木,迅速爬了上去。
冲过来的獠牙差点给她来了个对穿。
灯芯攀着大树,艰难将枪口对准野猪。
扣动扳机。
砰——
正气的哐哐撞树的野猪被击中。
发出哀嚎。
灯芯体力不支,从树上滑落,瞬间发力逃跑,野猪挣扎追上,从身上嘀嗒鲜红的血。
跑了不知道多远,野猪越跑越慢,眼里的猩红慢慢消散。
灯芯的肺里像是着了火,上气不接下气。
回头看野猪蹒跚了许多,抓住空隙,塞了一颗子弹入膛。
止住脚步回身而站。
野猪看着让自己受伤严重的猎物竟然停下,眼睛又充了血,嘶吼着前冲。
灯芯咬牙控制颤抖的手臂,举枪,拉栓,歪头,瞄准,扣动扳机。
砰——
灯芯被野猪狠狠撞飞几米远,骨碌碌在雪里滚了好几圈。
短暂失去知觉的她,费力睁开眼。
看着躺倒不动的野猪,笑得直咳嗽,血点撒在雪地上,像一朵朵鲜艳的小梅花。
内伤啊,真是顶得她五脏六腑快碎了。
一连串的脚步声渐渐逼近,灯芯忍着疼,把腰上的砍柴刀抽了下来,塞在一旁的雪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