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波初代创始人罗国庆已经感觉到了。
接下来脑波新的画面才决定什么时候明面厮杀。
现在他眼神复杂,看着新的人生追溯画面。
…….
小房间里充斥着难闻的气味,是酒和虫子的糜烂味道。
五月的天气素来潮热,太阳晒得人闷的难受。
魏瑕这段时间很忙。
忙着等待国际缉毒警开始有动静,忙着思考窃听器的安装。
一个人反复测试窃听器很枯燥,但魏瑕细致的像是不知疲倦,反复检查。
从电源到压力测试,从窃听时长到信号范围。
他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信号范围有轻微变动,信号直径减少大约一米......”
笔在纸张上记录,发出沙沙声响,忽然停下。
魏瑕眼睛迷离恍惚,茫然四顾,忽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新毒并发症出现,精神再度受到严重影响。
在这种精神恍惚之下。
魏瑕忽然起身,冲到厕所,洗头洗脸,刷牙。
换上一身最干净的衬衫和牛仔裤,来回打量,伸手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他低着头,兴冲冲拿起扫把,一点点整理酒瓶,收拾破碎的电子产品塑料碎片,擦拭桌面,清理墙壁的蛛网和玻璃的灰尘。
精神病的魏瑕开始推开门。
小草被风吹动,对自己招手,于是他也歪着脑袋,笑容纯真,招手回应,朝着小草,蓝天,树木挥。
天空湛蓝,云朵像淡淡的,东一块西一块,阳光下呈现出薄雾一样的松软。
魏瑕笑着,也在挥手。
路边的流浪狗似乎在冲着他笑,坐在地上吐出粉红的舌头,歪着脑袋哈气。
他忍不住笑着,蹲在流浪狗面前轻轻摆手。
街面上的炸土豆和鸡肉很香。
像是所有美好在这一刻,和他不期而遇。
魏瑕痴痴呆呆的向街道走去,像失了神,笑的纯粹,四处招手,愈让看到的守卫毛骨悚然。
买了一点面包,趁着老板不注意,魏瑕偷偷抓了一大把奶油放在塑料袋里。
蜡烛是从垃圾桶里找到的,只剩下不到三厘米长。
魏瑕捡起来在裤子上小心擦干上面的潲水,笑着端详。
“还缺桌布,对了,缺桌布。”
嘟囔着,魏瑕匆匆将蜡烛揣在牛仔裤口袋,拎着面包和一塑料袋奶油,四处张望。
棚户区有一张洗的发旧的床单,白蓝格子逐渐掉色。
魏瑕惊喜的盯着,取下来,还有一些潮湿,没干。
“桌布,桌布!”
他兴奋的攥着,对着阳光看。
光线隔着床单照射在他脸上,前所未有的柔和朦胧,像母亲温柔的眼睛。
抖音直播间,有医学生在发送弹幕。
[他发病了,但这次精神病发不是遗忘,而是潜意识里的精神病人愿望]
[每个精神病人的愿望都不同,他在实现自己的愿望,他在做什么?]
[奶油,面包,蜡烛,他在给谁准备生日蛋糕吗?]
魏瑕提着东西回家已经是傍晚。
小心翼翼的将塑料袋里的奶油涂抹到快要馊的面包上。
三厘米长的蜡烛残骸矗立。
掉漆的老木桌铺上折叠整齐的蓝白格子桌布。
打火机响起微弱声音,烛光这一刻在魏瑕眼里像极了一场盛大灿烂的焰火。
“祝你生日快乐,哥。”
“生日快乐,孩子。”
“生日快乐,老大。”
“哇,恭喜啊!”
魏瑕开始模仿每一个人的声音,之后又挠着头,乐呵呵的开口。
“坐坐坐,都坐下。”
“嘿嘿,鱼仔你太客气了。”
伸手摇摆,对着空气回应的魏瑕让盯梢的守卫心里发毛,不敢看了。
傍晚的房间衬着一道霞光。
魏瑕转头盯着空荡荡的桌角,视线往下一个脑袋的距离,笑得眯起眼睛。
“灵灵,你该唱歌咯。”
于是他真的看到抱着兔子玩偶的小丫头,只到他胸口高,摇头晃脑认真的唱。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守卫在门口听到魏瑕在夹着嗓子的尖细声音响起,打了个寒颤。
一首歌唱完,房间里魏瑕嗓子没继续发出声音了,摸着空气,轻轻拍着。
“乖。”
“老大,今天你过生日,嗨起来!”魏瑕开始模仿长江。
激动的欢呼声里,魏瑕伸手挑起额前遮着眼睛的刘海,全然没察觉这是柳长江习惯性的动作。
自己说完又应和的点头,扭着身子嗷嗷叫唤,果真嗨起来了。
他自己忽然捧着礼物,一个破烂的纸盒子:“哥,你过生日,小政送你一个小礼物。”
之后魏瑕忽然感动的低头捧着盒子,哼着歌:“谢谢小政!”
“啦啦啦,拆礼物时间到。”
破纸盒子里装的是大片扎起来的野草。
“哇哇,这是我最想要的,谢谢小政!”
他对着没人的地方鞠躬,笑起来连眉头都舒展开。
放下盒子,魏瑕嘟囔着该切蛋糕了,将米奶油面包切成几块,仔细的分给桌子四方。
守卫在窗外听着那个尖细的声音又响起来,忍不住扭头看,只有魏瑕自己在说话,他听不清,但尖锐的声音像是有猫在背后用锋锐的爪子抓着玻璃。
“哥,我以后要当歌手,哪能吃这么多,会长胖。”
紧接着桌案旁的身影在烛光中讪笑。
“不会的。”
“哥最喜欢小灵了,我妹妹最可爱,才不会长胖。”
他忽然拿着蛋糕奶油往自己脸上拍,声音又变了,这是满汉的粗声粗气。
“快,把蛋糕抹在老大脸上!”
而魏瑕开始张牙舞爪的笑着揉着脸,擦开眼睛的奶油。
“好啊,鱼仔你这个小兔崽子,还有你们,看我的。”
涂抹着奶油的手指在空气里四处抹着,追逐。
之后才大笑着坐在凳子上,大口吞着粗劣的奶油面包,几乎要溺死在这样的美梦。
直到这一刻,魏瑕忽然看到手上的戒指。
他怔住。
伸手触碰五色布条,内里的铜线依旧勒的很紧。
“这是什么,好熟悉啊。”
不经意触碰到虎口的伤疤,魏瑕忽然坐直身子,眼眸褪去青涩。
他看向掌心。
一个拇指大小的烙印痕迹,夹杂着黑色指纹。
岁月中那双眼睛始终温柔而担忧。
魏瑕闭上眼睛,又迅速睁开,彻底清明。
漆黑如墨的房间,墙面沾染奶油,看起来脏兮兮的。
自始至终,只有自己。
魏瑕站起来,呆呆看着,笑了。
“我怎么了。”
“怎么突然想过生日了。”
像是被拆穿心里小秘密恼羞成怒的孩子,他自言自语着。
“这段脑波不能播啊。”
“长江,别播!”
“好丢人啊。”
…..
呜呜的哭声不加掩饰响彻病房。
魏俜央蹲下来,双手捂着脸,眼泪怎么也擦不干净。
痛苦和悔恨隔着漫长时光汹涌而来。
“我哥的精神愿望,是想要过一次生日。”
“不用那么理性,不用永远紧绷着神经,不用害怕,完全自由放松的生日。”
她永远记得95年除夕,一切悲剧的开始。
那一天,哥哥要过生日了。
但他之后的一生都没有再过生日。
他最喜欢的弟弟妹妹,也没人记得他的生日。
或许连他自己潜意识里都忘了,他想过生日,他想家。
“所以他精神的愿望是过生日,于是哥哥打扮整齐,干净,只我们陪着他再过一次生日......”
魏俜央几乎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喉咙生疼。
“他的精神出问题了。”
“于是大脑推开他一直掩饰的内心,做了他原本想要的一切。”
“哥......”
耳畔再次传来记忆追溯画面的声音。
那个有些佝偻的人傻笑着,魏瑕还在大口吃蛋糕,自己一个人嘟囔着,坐在椅子上,两条腿自由的晃荡。
“我可是大哥呢。”
“不行不行,不能播。”
嘴里嚼着,鼓鼓囊囊像个土拨鼠,歪着脑袋疑神疑鬼。
“脑波设备以后不会播吧?”
“长江那么懂事,肯定会删了这一段。”
想了想,准备继续咀嚼的魏瑕立刻又住口,攥着拳头对空气挥了一下。
“不行,万一长江看到怎么办?”
“我这个老大的威严不在了!”
“可恶啊!”
张牙舞爪的少年气鼓鼓的嚼着面包,即便有些生理性干呕。
异域他乡的灿烂晚霞从窗户照射进来,夹着一点暖风和野草的气味,像是要到盛夏。
直到蜡烛在风里摇摇晃晃,终于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