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师妙笔战端筹
铜铃转向正东的刹那,殷尘的灵视之眼猝然刺痛。
晒谷场东南角的槐树突然渗出沥青般的液体,十三个惨白婴孩顺着树干鱼贯而下,它们的脐带在暴雨中纠缠成血色蛛网。
\"退到碾米机后面!\"沈灵甩出三枚五帝钱钉住古籍残页,燃烧的霜火竟在泥地上冻结出八卦阵纹。
郑记者踉跄着撞翻竹篓,扬起的糯米在半空凝成星斗轨迹,与陈猎户胸口的北斗七星纹身遥相呼应。
孙法师的冷笑混在尸婴啼哭里格外刺耳。
殷尘掌心的光晕骤然黯淡,玉扳指蜂鸣转为尖锐嘶鸣——东南方飘来的纸灯笼残影里,分明裹着半张烧焦的符咒。
\"他在篡改阵眼!\"沈灵话音未落,杨画师撑着油纸伞从雨幕中踏出,伞骨上悬挂的十二色颜料罐叮当作响。
这位总穿着靛青长衫的画师咬破指尖,就着碾米机铁皮上的雨珠画了道蜿蜒曲线:\"申时三刻,坎水位!\"
血色墨迹在铁皮上疯狂漫延,竟将三只尸婴的移动轨迹提前二十秒映现出来。
殷尘旋身甩出墨斗线,浸过黑狗血的丝线精准缠住最先扑来的尸婴脖颈,那东西脐带里顿时喷出腥臭的脓血。
\"戌时方向有灵力断层!\"沈灵将八卦镜按在杨画师勾勒的图案上,镜面映出的幻象里,孙法师正将骨灰撒进村口的老井。
殷尘瞳孔骤缩,他终于看清那些绷直的血色锁链末端,全都系着刻满咒文的青铜秤砣。
胡铁匠打造的斩邪刀突然在殷尘腰间震颤,刀鞘上的饕餮纹泛起青光。
当第七只尸婴啃上八卦镜边缘时,杨画师突然将整罐朱砂泼向自己的画作,颜料遇水化作燃烧的凤凰,将西北角三棵槐树照得如同白昼。
\"就是现在!\"殷尘的灵视之眼流出血泪,他看见所有血色锁链在凤凰火焰中显形。
沈灵抓住他颤抖的手腕,借着他掌心未散的光晕在镜面画符,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玉扳指与青铜兽头同时发出龙吟般的共鸣。
孙法师的咒骂声从地底传来,三十六个纸灯笼残影突然爆开。
杨画师闷哼着捂住右眼,他的画布上浮现出半截断裂的棺木——正是祠堂地下那具描金漆的阴沉木棺椁。
当最后一只尸婴在墨斗线下化作黑烟时,殷尘发现斩邪刀鞘裂开了细如发丝的纹路。
沈灵轻轻擦去他眼角的血渍,月光照亮她袖中古籍扉页上\"地宫\"二字,而杨画师正在雨中焚烧那幅染血的画作,灰烬里隐约显出铁砧的形状。
夜风卷起烧焦的画布残片,殷尘摩挲着刀鞘裂纹的手突然顿住——那些细纹排列的方式,竟与村口铁匠铺门帘上的锻铁纹一模一样。
胡铁匠的铜铃铛在屋檐下叮咚作响时,殷尘正盯着刀鞘裂纹出神。
铁匠蒲扇般的手掌突然按住裂纹,粗粝指腹摩挲过饕餮纹:\"这是阴气反噬的征兆。\"
炉膛里腾起的青焰照亮他脖颈的疤痕,那是二十年前被铜尸抓伤留下的。\"当年我师父用七星陨铁打造镇魂钉,钉尾也裂过这样的冰裂纹。\"铁匠从木箱底层取出块裹着油布的金属,暗银色表面密布着陨石坑般的天然纹路,\"今夜子时,当北斗第七星亮过房梁第三根榫头时,你们来取新刀。\"
雨后的月光格外清冷。
沈灵将古籍残页铺在碾米机铁皮上,杨画师正用掺了雄黄的颜料复原昨夜战场。\"你看这些锁链的走向。\"画笔点在青铜秤砣的倒影上,\"每处灵力节点都对应着祠堂地宫的方位,孙法师在用三十六天罡阵反向污染地脉。\"
郑记者突然指着画中某处:\"昨夜西北角的凤凰火焰,是不是烧穿了这里的阵纹?\"他的相机镜头里,昨夜拍下的灵异照片正在缓慢褪色,唯有烧焦的槐树轮廓越发清晰。
子夜梆子敲响时,铁匠铺传来震耳欲聋的锻打声。
殷尘隔着三丈远就看见火星里迸溅着幽蓝光点,胡铁匠赤裸的脊背上,北斗七星纹身正随着锤击节奏明灭。
当第七锤落下,那块陨铁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颤音,惊得十里八乡的野狗齐声哀嚎。
\"刀名破军。\"铁匠将通体暗青的直刀浸入黑狗血,刀刃遇血竟凝出霜花,\"刀脊嵌着七颗陨铁星纹,遇邪祟会自动发热示警。\"他忽然压低声音,\"今早有人往我水缸里扔了这个。\"掌心里躺着半枚烧焦的铜钱,边缘还粘着纸灯笼的残片。
沈灵用银针挑起铜钱,针尖瞬间蒙上青黑:\"是五毒尸油淬过的厌胜钱。
孙法师在监视所有能锻造兵器的人家。\"她将铜钱按在杨画师新作的阵图上,朱砂绘制的村落地图突然在某处泛起涟漪。
\"铁匠铺东南三十步的老槐树。\"杨画师笔锋急转,在树干位置画出个倒吊的人影,\"他在树洞里藏了窥视傀儡。\"
殷尘握紧新刀腾身跃上房梁。
破军刀在夜风中发出愉悦的清鸣,当他挥刀斩断槐树气根的刹那,十三只血眼乌鸦从树冠惊飞,每只鸦爪都系着半截红线。
三更天的祠堂偏殿,众人围着杨画师连夜绘制的作战图。
沈灵用罗盘指针划过地图上的七星位:\"明日酉时三刻,当月光照亮祠堂飞檐第六枚瓦当,殷尘主攻天权位,郑记者用闪光灯干扰玉衡位,杨先生实时绘制战场变化......\"
窗纸突然被风刮破,杨画师笔尖的朱砂毫无征兆地晕染开来。
殷尘的灵视之眼瞥见砚台里闪过孙法师的残影,破军刀却比他的意识更快出鞘,刀锋斩落的宣纸碎片上,赫然现出半张冷笑的人脸。
\"他在挑衅我们。\"沈灵将人脸碎片拼回地图,发现正好遮挡住计划中的开阳位突破口,\"但这也暴露了他的焦虑——杨先生的画能预判他二十秒行动,这让他的阵法出现了致命破绽。\"
五更鸡鸣时分,郑记者调试着改装过的相机闪光灯。
当他把糯米水灌进镁光灯罩时,镜头里忽然闪过祠堂地宫入口的幻象。
杨画师在旁添了笔青色:\"申时二刻会有场太阳雨,雨幕折射时能用光学原理暂时显形地宫结界。\"
殷尘正在檐下试刀。
破军刀斩过雨帘的瞬间,雨珠竟在半空凝成北斗阵型。
刀身星纹依次亮起时,他忽然听见地底传来锁链绷紧的声响,像是无数青铜秤砣在深井中摇晃。
临出发前,胡铁匠往每人掌心拍了把铁砂。\"这是淬过百年陈醋的破煞砂,遇到纸人傀儡就往它们七窍里灌。\"他的铁锤突然砸向门槛,震起三尺青烟,\"当年我师父说过,七星陨铁锻造的兵器,出鞘时必饮邪血。\"
暮色四合时分,祠堂飞檐上的嘲风兽首开始滴落黑水。
沈灵将改良过的八卦镜系在无人机下方,镜面反射的夕阳突然在地面烧出焦痕。
当第六枚瓦当被月光照亮的瞬间,殷尘看见自己投在照壁上的影子突然多出条尾巴。
\"当心幻象。\"沈灵话音未落,杨画师的颜料罐突然集体炸裂,十二色烟雾在空中交织成孙法师的虚影。
破军刀发出灼热的震颤,殷尘反手劈开烟雾时,发现刀锋上粘着几缕灰白头发——那是从虚影中斩落的实物。
郑记者正要按下快门,取景器里的地宫入口突然扭曲成血盆大口。
他踉跄后退时,背包里滚出个青铜铃铛,落地竟敲出暮鼓晨钟般的清音。
杨画师突然捂住心口:\"这是...师父的引魂铃?\"
最后一缕天光消失时,祠堂门楣上的铜钉接连爆开。
殷尘的灵视之眼突然刺痛,他看见所有青铜秤砣的锁链都在地底绷直如弓弦,而孙法师沙哑的冷笑正顺着铁匠铺方向随风飘来。
沈灵正要抛出五帝钱定方位,无人机传回的画面突然雪花纷飞。
八卦镜在百米高空映出的地宫全貌,竟与杨画师三日前烧毁的那幅血画分毫不差。
殷尘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破军刀此刻滚烫如烙铁——那些被斩落的灰白头发,正在刀鞘裂纹里缓缓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