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章里,我们已经完成了对《千字文》第二部分第三段落的讲解。这个段落主要探讨了“五伦”的概念,并详细阐述了如何实现这些伦理关系的具体方法和要求,包括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等方面。现在,让我们进入第二部分的最后一个段落,即从“仁慈恻隐”到“好爵自縻”。这个段落我们讲的是守道——循天道,履地道,守人之道;是讲对前面所有品德和行为准则的坚守,更强调了修身的根本是要随时随地保持求真之心,务实之心。
《大学》中讲过:“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由此可以看出,不管天子还是庶人,无论是齐家、是治国,还是平天下,都是以修身为根本的。修身就是为了守道,如何能够坚守人之道。那么,我们怎么才能做到“身修”的境界呢?
下面我们便迎来了答案——“仁慈隐恻,造次弗离;节义廉退,颠沛匪亏”。从修辞上来讲这四句是对仗的,同时也是互文的。“仁慈隐恻”对“节义廉退”,“造次弗离”对的是“颠沛匪亏”。同时,无论是“仁慈恻隐”,还是“节义廉退”,都要做到“造次弗离”,做到“颠沛匪亏”。
我们还是先从字义说起。“仁”字,我们之前在介绍五常的时候简要的做过介绍。今天我们在这里再详细介绍一下。“仁”,会意字,最早出现在春秋晚期的侯马盟书中。从古文的字形结构看,“仁”字左边是一个“人”,右边是一个“二”。表示两个平等的人相互亲爱。
在夏商以前是没有“仁”字的,《虞书》德字包含了仁字的意思。《虞书》中的“克明峻德),和《孟子》中“仁”字的意思是相同的。有人会问什么是“克明俊德”呢?“俊德” 指卓越的品德,既包括个人内在的高尚道德品质,如善良、正直、宽容、谦逊等,也涵盖了对他人、对社会的责任感和奉献精神。而“克” 表示能够,可以做到。“明” 有显明、彰显之意,在这里强调让美好的品德充分展现出来。克明俊德的意思就是能够弘扬光明正大的品德,这也是仁的体现。《说文解字》:“仁,亲也。从人,从二。”本义是对人友善、相亲。后来发展为含义广泛的道德范畴,如儒家提倡“仁爱”“仁政”等。
前面说的只是字面的意思,而作为中华文化重要组成部分的儒家,対仁做了做了更加详细的阐述。《论语·颜渊》:“樊迟问仁。子曰:‘爱人。’”所以,我们常说:“仁者爱人”,就是这个意思。什么是仁者爱人呢?论语中有更详尽的解释。《论语·学而》:“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讲的是在家庭中孝和悌(尊敬兄长)是仁的根本。《论语·泰伯》“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意思是君子如果能厚待自己的亲族,老百姓就会按仁德来行动。这是对社会层面的影响。君子作为社会的榜样和引领者,当他们真诚地关爱、厚待自己的亲人时,这种行为会在社会中产生积极的影响,激发民众去践行仁德。因为民众往往会效仿君子的行为举止,看到君子对亲族的笃厚之情,也会受到感染,从而在社会中兴起仁德之风。
仁是抽象的哲学概念,不能离开具体的事项空对空地讨论,所以孔子举了几个例子加以说明。例如“仁者爱人”,有爱心,能够爱人、爱物就是仁,这是孔子不得已的说法,因为爱毕竟还不是仁的全部境界和内容。中国有一句话,叫作“博爱谓之仁”,有人说这是孔子说的,其实这是唐朝韩愈说的,不是孔子的话。
《庄子·天地》中有这样一句话:“爱人利物之谓仁。”这就是道家所主张的“仁”。而在《墨子》这部着作里,有许多篇章都充分展现了墨家对于“仁”的理解和追求。尽管各个学派之间存在着差异,但它们对于“仁”这个概念的阐释基本上是相互贯通、一脉相承的。
“慈”,形声字,此字始见于金文。在金文上其字形上面为双幺,下为心形;“幺”是胎儿身上的脐带的象形,小篆构形相似,“丝”变为“兹”;两幺(玄)并列,表示母亲与胎儿由脐带系连,产生了“兹”字;下面依然是“心”字,表示情感;所以“慈”就是母亲对延续自己血脉的儿女的怜爱。本义是仁爱、和善。引申义是特指“慈母”,多用于对人称自己的母亲;对父母的孝敬奉养。《说文解字》:“慈,爱也。”《礼记·祭义》:“敬长,慈幼。”《周礼·地官》:“一曰慈幼,二曰养老。”郑玄注:“慈幼,谓爱幼少也。”由上对下的慈爱引申为仁慈、仁爱,也可指对父母的孝敬。古称父严母慈,故称母亲为慈母,可省称为慈,如“家慈、先慈”。佛教中则指佛、菩萨爱护众生,给予欢乐,如“慈悲”。
“慈”则强调对他人的关怀和爱护之情,尤其是对弱势群体的关心和帮助。它不仅涉及到情感上的同情,还需要付诸行动,通过实际的援助和支持来减轻他人的痛苦。
仁慈就是仁德,仁是体,慈是用,表现出来就是爱心。能够不讲条件的博爱就是慈,慈的本体就是仁。仁、慈、爱是一体三面,同出而异名。《论语》二十篇中有“里仁”一篇,专门谈仁的体和用。“仁慈”这个词代表着一种高尚的品德和行为准则。它包含了仁德、仁爱和慈悲等含义。其中,“仁”被视为道德的核心,而“慈”则是其外在的表现形式。
仁是五常之首,是儒家思想的核心,也是孔子一生追求的根本。具体来说,“仁”可以理解为一种内在的品质或态度,表示对他人的尊重、关爱和善良。这种仁德体现在个人的行为和言语之中,包括宽容、友善、慷慨、诚实等美德。因此,可以说“仁慈”既是一种内在的品质,又是一种外在的行为表现。
接下来的“隐恻”,有人解释为“恻隐”,但个人认为作者的本意并非如此。为什么?如果是“恻隐”的话,作者直接这样写就好了;这两个字依旧是那两个字,根本没必要故意颠倒顺序。所以,我们就按照“隐恻”来进行解析。
“隐”,形声字,此字最古形体为战国文字,从??(“阜”的异体字)?(yin)声。在整个字形中,左边以“阜”为形旁表义,“阜”用在字的左半边变为阝(俗称“左耳旁”);用“阜”作意符的字多与土山、丘陵、登降、高下有关。右边以“?”为声旁表音,意思是谨慎。 所以“隐”就可以理解为谨慎地躲在土山或高大物体的后面,不能被看见。“隐”由本义“隔山看不见”引申为“隐蔽”“隐藏”,又以此引申为掩盖真相,也就是“隐瞒”。又由“隐藏”引申出“潜伏的”“藏在深处的”,如“隐患”,意思是潜藏着的祸患。“隐”还可以引申指“不清楚”或“不明显”,如“隐晦”。结合上下文,再看看朱熹《四书章句集注》的注解:“痛之深为隐,伤之切为恻”。“隐”在这里可以理解为在内心的悲天悯人。
“恻”,形声字,最早可见于金文。在金文中 其字形是上下结构,为“??”,由 “则”和 “心” 组成,“”则”表示的是准则,标准的意思,而“心”则表示于内心相关,综合下来表示发自内心的准则,也就是遇到不好的事而产生的同情之意。篆文将金文的上下结构调整成左中右结构,书写形式发生了变化,但表意的核心依然是 “心” 和 “则” 的结合。《说文解字: “恻,痛也”;《广雅》: “恻,悲也”。都是表示遇到不好的事自然而然产生的悲痛之情。 “井渫不食,为我心恻”,意思是枯井已经清理了淤泥,仍然没有人取用这里干净的井水,不免让人感到悲伤。
这里所说的恻隐,其含义是指对于遭受苦难的人表示同情,内心感到不忍。这是一种仁慈之心的体现。正如《贾子道术》中所言:“恻隐怜人谓之慈”。这种情感源于人类的同情心和善良本性,它促使人们关心他人的痛苦,并愿意伸出援手帮助他们。当我们看到别人遭受困难、挫折或不幸时,会产生一种内在的冲动,想要去减轻他们的痛苦,给予他们温暖和支持。《孟子?尽心上》说:“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做人的标准以恻隐之心为首,没有恻隐之心就不是人,这并不是孟子在骂人,事实确是如此。
我们接下来讲讲“造次”,由于这是一个性质比较特别的词,我们就直接将词义,不在每个字的字义上专门讲了。“造次”的本义是仓促、匆忙,后来由于匆忙一般都时间很短,所以引申为须臾,刹那的意思,后来由仓促、匆忙引申为鲁莽、善辩、轻率、随便等不同的意思,要根据具体的语句来理解造次的含义。
“弗”,会意字,最早见于甲骨文。在甲骨文中“弗”字从“己” ,像绳索之形;里面是被校直的物品,所以“弗”的本意是缠束里面的物品使之矫正不弯的意思。《说文解字》:“弗,挢(矫)也。”就是从其本意。后来,由于从这种矫正使之不变形引申为作否定的副词,相当于“不”。《广雅·释诂》:“弗,不也。”取的就是否定词的意思。《玉篇》:“弗,不正也”。《韵会》:“弗,违也。”这些是字义的延伸。例如《墨子·亲士》:“君必有弗弗之臣,上必有詻詻之下。”这里取的就是不正的意思。
离,其繁体字写作“离”,会意字,最早出现在商代的甲骨文中。在甲骨文中,“离”是一个上下结构的字形。上部为“隹”,表示的是一只鸟儿,而下部则形似一根长长的捕猎工具手柄,又或者像是一张用于捕捉飞禽走兽的大网。因此,“离”最初所表达的含义便是网中有一只“隹”(短尾鸟),下方还有一只手紧紧地握着这张网。这种形象生动地展现了人们手持网具成功捕获到一只小鸟的场景。到了战国时期,其字形变成了成了左右结构,变成了其繁体字的样子,但字义并没有发生改变。
由于这只鸟儿被捉住后便脱离了原本所属的鸟群,于是“离”这个字也就自然而然地蕴含了分开、分离等相关意义。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文字的演变,“离”字的用法不断扩展和丰富,但它最核心的意义始终与分离、离别紧密相连。无论是人与人之间的分别,还是事物之间的分割,都可以用“离”来形容。
“造次弗离”的意思就是无论你是在多么仓促的瞬间都不能有所背离。为什么呢?因为前面的这些都是源自于人的本性、来自于人的内心最深处的品质。
“仁慈隐恻,造次弗离”,综合下来来的意思就是人的仁义之心,慈爱之心,悲悯之心和恻隐之心,无论生活多么忙碌、处境多么艰难,我们都应该始终坚守,不能背离。这两句话所蕴含的意义可谓深远而又厚重。对人应有的仁义之心,那是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关爱与尊重;还有对人的慈爱之心,犹如春日暖阳般和煦温暖,能给予他人无尽的抚慰;再者就是对人的悲悯之心,当目睹他人遭受苦难时油然而生的同情与怜悯;最后则是对人的恻隐之心,看到他人身处困境时情不自禁产生的想要伸出援手的冲动。这四种发自本心的美好情感,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应被我们轻易地舍弃或偏离。
这两句讲的是人的本能的修炼讲的是人的本性,无论哪一点都是源自于人的本心,人的本能。正所谓“人之初,性本善”,这四心便是人本性的善念的体现,也是一个人做人处事的根本。没有了这四心的根本,这个人也就像孟子成所讲的“非人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