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瓶女,是指在瓶子中生活的女子。
身体被装在瓶子里,脑袋露在瓶口。
吃喝拉撒都在那小小的瓶身之中,时间久了,身体各项功能都会退化,寿命短的可怜。
某些以猎奇为噱头的马戏团里会专门养瓶女供客人观赏,一个死了就再养一个,比演马戏的动物还不值钱。
瓶女生前遭受非人折磨,死后也更容易化作厉鬼,但她有一个致命缺点,哪怕化成鬼依然无法从瓶子里脱离,一旦离开瓶子,就会灰飞烟灭。
因此瓶女永远只能待在瓶子里,利用看破人心的能力,引诱人类为她驱使。
眼前这只美人瓶看外表没什么特别的,内里却藏了鬼物,还能引得顾家两任家主将它视作宝贝。
除了瓶女不做他想。
顾家人还在对峙,顾父在家里是说一不二的存在,具有绝对的权威。但此刻他却遭到了亲人们的围攻,而且还当着那么多外人,当着镜头!简直威严扫地。
顾父恼羞成怒,指着摄影师等人大喊:“你们出去!不准拍了!”
陈导和小汪导演看了看宗妍,请示她的意见。
宗妍冲顾律师和顾辰熠挥挥手,“那我带着大伙儿先走一步。就不掺和你们的家务事了哈。”
顾律师和顾辰熠还没反应,顾母抢先发声:“宗小姐留步!今天让大家看笑话了,但这桩事已成为我的心病。这么多年下来,我为了辰熠的倒霉劲吃不好睡不着,请宗小姐帮我。”
说着,她冲小叔子和儿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把顾父拉走。
两人见宗妍真的要走,立刻使了狠劲,一个架住右胳膊,一个架住左手臂,一左一右把顾父架走往二楼去了。
顾父撕心裂肺大喊:“放开我!别动我的美人瓶!!”
活脱脱一副中邪的模样。
顾母就跟没听到似的,对着宗妍和和气气地笑:“宗小姐,阻碍暂时解除了。咱们先干正事儿要紧,事成之后我必当厚礼相待!”
宗妍不是跟钱过不去的人,雇主都这么努力配合了,她自然不会拒绝。
她走到美人瓶面前,仿佛感受到威胁,美人瓶竟然微微震动起来,黑雾自瓶口冒出,化成一张瘦削美艳的脸。
看到这一幕,顾母干脆利落晕了过去。
除了徐嘉礼,其余清醒着的人纷纷瞪大眼打量瓶女,既好奇又害怕,脚步不由自觉往外边退去。
“小姑娘,你我无冤无仇,为什么非要坏我好事?”
美艳瓶女开口,嗓音尖细,像从细小的缝里憋出来。
宗妍正要说话,脑子忽然像被针扎了一样刺痛。
刺痛感转瞬而逝。
她皱了皱眉,接着刚才的对话:“你害得人家无缘无故运势低迷,几次三番经历生死危机,人家花钱请我解决危机,很合理吧。”
瓶女“咦”了一声,美艳的脸庞露出娇弱的表情,血泪滑落,“我也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生前被困在瓶子里半年多,死后还是无法解脱,整整两百年,我熬了这么多日日夜夜,再积攒一些运势就能脱离瓶身。你这时候坏我好事,何其残忍?”
尖锐刺痛感再度出现,宗妍这次有了戒备,第一时间顺着那股刺痛的来源摸回去。
那是一种很玄乎的感觉,她好像拥有了可以操控的无形力量,卷住那股试图刺进她脑子里的黑雾,猛地收紧,绞碎。
“啊!!”
瓶女发出尖叫,随后整张脸明显变淡了许多。
她瞬间缩回瓶口,躲在里面喊话:“大师饶命!我不吸就是了!看在我没有害死过人的份上,饶了我吧!”
陈导和小汪导演互相看了看,摸不着头脑。宗老师站在那还没动呢,怎么对方就开始求饶了?
宗妍没有赶尽杀绝,她掏出往生符贴到瓷瓶上:“我送你去投胎。”
瓶女惊慌大喊,急得从瓶口钻出来:“不要!我不要投胎!我不想再做人了,做人还不如鬼!天天饿肚子,身上没有一处不疼,还要被打骂,哪有做鬼舒服!”
恰好这时顾父挣扎着从二楼房间跑出来,扑在扶手上往下看,清楚瞧见美人瓶的瓶口处钻出一颗女人的头颅。
他受到惊吓猛地松手后退,撞上追出来的弟弟和儿子,惊恐指向楼下:“鬼,有鬼!”
顾辰熠走上前看一眼,淡淡收回目光,与父亲平静对视:“现在相信宗妍了吗?”
顾父感觉自己被儿子嫌弃了,感到一丝难堪:“正常人哪里想得到鬼会藏在那种奇怪的地方,我怀疑她也是人之常情。何况我也是为了保住你爷爷的遗物!”
他不敢说的是,在宗妍要对美人瓶动手的时候,他脑子里满满都是对美人瓶的怜惜之情,像是把美人瓶当成爱人看待。这话要是说出口,被传到妻子耳朵里,他就完蛋了。
顾律师推了下镜框,火上浇油:“那现在呢?你还想保住这件遗物吗?”
顾父:“……”
他看起来像有病吗?那东西明晃晃不正常,他留着把自己膈应死?
他没好气地瞪了弟弟一眼,怎么能在儿子面前拆他台。
顾律师低头看脚,假装没接受到眼神。
楼下,宗妍见瓶女不愿离开,索性扛起美人瓶出门:“既然如此,你就先去宗门待着吧。”
她抬头冲二楼走廊上的三人告辞:“完事儿了,东西我直接拿走了嘿。尾款记得结清。”
说着便大喇喇出了院子。
围在她身后的拍摄人员瞬间后退,保持了至少三米距离。
唯独徐嘉礼仍旧跟在宗妍身侧,同她闲聊:“听说京城有很多当地特色小吃,难得来一趟,要不要去尝一尝?”
宗妍瞬间双眼发亮:“行啊,我听说京城有个叫豆汁的小吃味道十分特别,走走走,现在就去尝尝。”
笑容霎时从徐嘉礼的脸上消失:“……”
他幽幽道:“谁和你说的?”
宗妍抓抓脑袋,将碍事的美人瓶换了一边扛着,“刘胖胖啊,他说上次来京城旅游喝了一碗豆汁,都过去大半年了,有时候打嗝还能想起那味儿,令人印象深刻。”
徐嘉礼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那我们打包一桶带回去给他喝。”
宗妍同意:“行,刘胖胖算是我第一个正经客户,还帮我介绍了很多顾客,是该给他带些特产。”
瓶女憋不住了,从瓶口中钻出半张脸,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大人想吃特色的吃食,可以问奴家。奴家在京城待了百多年,什么样的美食都见过,如数家珍。”
宗妍摁住她的脑袋把她塞回去,“别出来,吓到路人我还得赔钱。”
瓶女:“……”
“我来为你们导游。”顾辰熠大步追上来,他费了会时间把母亲叫醒,现在家里暂时不需要他费心,可以出来带朋友逛一逛京城。
宗妍于是再次提了一遍自己的诉求:“那敢情好,你带我们去品尝正宗豆汁。”
顾辰熠认真思考片刻:“这个我确实没有吃过,我问一下朋友。”
……
半小时后。
一行人坐在一间烟火气十足的苍蝇小馆里,人手一碗豆汁一份焦圈一份驴打滚,胃口大的比如宗妍还加了碗肥肠面。
徐嘉礼礼貌性吃了个焦圈一个驴打滚就不再动筷。
顾辰熠端起豆汁喝了一口,从来平静无波的眼眸中出现了类似难以置信、震撼等情绪,缓缓放下勺子,久久不再动手。
《走进玄学》节目组默契拒绝了一起吃饭的福利,选择继续站着工作。
宗妍是个大老粗,而且有点口渴,端起豆汁就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碗,完了呷呷嘴,舔舔嘴唇:“味道还行,就是有点怪。”
跟她小时候吃过的馊饭有点像,酸酸涩涩的,但是配上焦圈和驴打滚还行。没有刘胖胖描述的那么特别,但也能入口。倒是肥肠面特别合她心意,实惠大碗,食材也新鲜,吃得很满足。
没等她吃完,徐嘉礼已经默默起身付钱并打包了一桶豆汁。
顾辰熠看到那一桶液体,喉咙一阵发痒:“这是干什么?”
徐嘉礼微笑:“伴手礼。”
顾辰熠:“……”
在京城逛吃了一整天,一行人当晚就乘红眼航班回了春城。
顾辰熠也一起回了,他还得上学。
一落地,宗妍和顾辰熠道别,随后马不停蹄直奔宗门根据地。
节目组各位大哥大姐跟着一路奔波,累得够呛,看着宗妍生龙活虎的样子,不由心生佩服:大学生就是不一样啊!
来到宗门大门前,节目组众人仰头望着绵延看不到尽头的围墙和高大的门楣,不由瞳孔地震。
宗门竟然这么大!还在这么好的地段!
看宗老师宣传的时候还以为是小打小闹的草台班子。
进了门,入目全是草地,只有一栋孤零零的别墅立在草地中间。
工作人员们看不到阿鬼他们的阴宅,只能瞧见宗妍建起来自住的别墅。
心理落差堪比买家秀和卖家秀。
这么大的院子,这么阔气的大门,这么好的地段,里头怎么不好好规划规划,光整一大片草坪做什么?
宗妍不管别人怎么想,让大家伙都在门外等着,留一个摄影师跟进去就行。
“里头阴气重,普通人进去,运势会受到影响,你们没事儿就别跟进来了。”
摄影师脚步迟疑,他也是普通人啊,可以不进去吗?
小汪导演接过摄影机跟上:“我进去吧!我八字硬,不怕!”
徐嘉礼也跟进去,他身上带了护身牌,不怕。何况他是宗门的长老,掌管财政大权,大家讨好他还来不及,都很主动远离他不影响到他。
大门一关,宗门内一片漆黑。
小汪导演紧跟在宗妍身后,声音有些许颤抖:“宗老师,咱们这没通电吗?”
话音刚落,草地中心的别墅亮了,整栋楼灯火通明。
分散在别墅不远处的三座豪宅也现出形状,每一座宅子全部亮堂堂的,漂亮的彩灯一闪一闪,光芒璀璨。
小汪导演看得目瞪口呆,“好炫的灯光秀……”
宗妍扛着瓶女走进小琴的豪宅,一进门,哗啦啦的麻将声不绝于耳。
阿鬼和小羽一家子都在这里,客厅里支了三张牌桌,气氛十分热烈。
“老大!你怎么这个点过来?”小琴看到她,立马起身,注意到她肩上扛的瓶女,面色微变,“新来的?”
宗妍点头:“在外面惹事,抓来关一阵子。以后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收入门。”
“对了,这里还有一个新来的,已经收入门内,以后你们带着点,教他怎么接活儿。”
宗妍把背包里的小非放出来。
这家伙真不愧是画,在包里待了一整天都不带吱一声。
一下来了俩新伙伴,小琴挺高兴:“我们宗门越来越壮大了。”
小汪导演左看看右看看,吓得肝颤,谁来告诉他,宗门里怎么都是鬼??
瓶女钻出瓶口,望了望四周,见周围全是同类,发自内心的疑惑:“这是天宫还是地府?”
小琴笑呵呵,摆出大师姐的姿态:“这里是宗门,我们都是内门弟子,你是新来的外门杂役,必须通过我们的考核,才有机会加入内门,享受豪宅、美食待遇。”
“先简单介绍一下你自己吧,跟大家认识一下。”
瓶女半张脸缩回瓶子里,有点羞怯:“奴家名叫三妹,姓氏早已忘了。做鬼至今已有两百余年。”
小琴意外:“资历这么老了?不过我们这里不看资历,主要看进门时间哈。我呢,生前是护士兼助产士,这些孩子都是我的跟班。你叫我一声琴姐就行,以后你就住在我的院子里,由我来管束。”
小琴身为前护士长,有丰富的管理经验,对付一个瓶女不在话下。
瓶女露出羡慕的表情,“真好,我生前没什么像样的职位。本是地主家的千金,后来恋爱脑上头与一名书生私奔。”
那书生为了赚银子考功名,榨干了她的金库,还把她做成瓶女展示赚钱。
那一段时光是她最阴暗最难熬的日子,身体的疼痛和精神的折磨还有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令她痛不欲生。
之后因病去世,反倒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