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翻腾了起来。
“轰!”
雾谷四方,山野之间,如龙吸水一般地,忽而涌起一团团可怖的呼啸,汇聚成风浪,压迫感沉重到难以想象,因为那里面的每一滴水,都由此方天地间破碎的大道印记组成。
一条河流,一片浪花,便蕴藏着万千的大道符号,哗啦啦地,被那座古碑牵引着,从四面八方翻涌过来,仿佛能将任何事物埋葬。
“这就是你的手段?”
而,面对,这四面八方,压迫翻涌而来的禁忌大道潮浪。
秦无道的神色,却是依旧平淡。
他身披黄金战甲,脚踏虚空,眼角的皇族血脉圣辉,如乍破的琼浆一般,手中黄金战戟猛地一舞,砸出万钧之力,于是便只听“嘭!”地一声,大江断裂。
风浪滔天,那座原本,裹挟无尽大道威压河流的石碑。
竟是又一次地,被他硬生生,砸飞上去了,仿佛破开穹顶。
“啪!”
紧接着,一声爆响,四方汹涌河流,被那一戟横扫的力量,直接挑断,便如崩开的琴弦一般,发出噼啪的爆响声。
浪花大道湮灭,彻底失去控制,很快便落入下方的山谷中,淹没大量的树林,如同天灾,却再也不能对秦无道,造成半点损伤了。
至此。
陈岁所有的手段。
似乎都被秦无道完美化解。
“还是做不到吗?”
另一旁的秋山陌,站在极远处的山岗上,将二人交手尽收眼底,发出感叹声。
秦无道,果真还是太强了。
自打上次外出,完成天阶任务,武曲境界大妖的狩猎之后。
这个拥有前朝皇室血脉的青年,仿佛实力,又有了一个新的进境,与同代之间拉开了很远的距离。
若是他全力动手,毫无疑问,即便是武曲星君境界的修者,在他手上,都是不一定能占到什么便宜。
秦无道,不仅是北荒灵院中,三十岁之下的最强者。
甚至有可能,在本次九幽郡妖帝陵的那片战场上,十大灵院中,也有机会争夺第一的位置。
这样的人,太恐怖。
所以,就算陈岁动用的石碑法器,再精妙,能牵动此方天地间的破碎大道,应该也是没什么用处的。
虽然那座石碑,某些时候。
让他忍不住联想到了,远处雾谷最深处,那座古怪的“天碑”。
也能镇压一切大道。
但,二者所能牵动的气息,好像还是差的太远。
当然,这与陈岁与秦无道之间的境界也有关,前者修炼年月尚浅,灵气储备不够,这种层次的差距,犹如鸿沟,不是一件简单的什么法器就能弥补了的。
就像刚才那样,当那石碑砸来,大道河流汹涌,看似恐怖。
然而秦无道,却只用一戟挑之,以绝对的武力正面碾压了。
作为他的对手。
陈岁,此时此刻。
会该是何等的绝望?
思绪之间,秦无道已然踏破虚空,双眸威严无限,辉煌灵气化作大手,再度朝陈岁镇压过来,誓要将其收作麾下的战仆,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
手中的黄金战戟,他散发无穷恐怖的力量,戟尖在半空中划动的风浪,直接在大地撕开一道道狰狞的沟壑。
显然,他非常自信。
手握这杆战戟,根本不怕陈岁的刀。
若是正面交战,他有无穷的自信。
能像陈岁斩碎李玄通那幅皇辇图一样,他也能将陈岁的刀直接劈碎了。
总之,就一句话。
他是无敌的。
谁能拦他?
这片破碎,幽暗的山谷里,河流汹涌,除了正在交战的二人外,便只有秋山陌一名观战者。
但他明显,不是站在陈岁这边的,不可能会对秦无道出手,所以理论上来说,目前没人能再救陈岁了。
他似乎败局已定。
然。
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面对滔天风浪,那股恐怖威压。
不远处的陈岁,始终面色平静,站在虚空。
除去最开始,祭出那一座无字古碑外,其他时间,任凭秦无道怎么折腾,他都再没别的什么动作了,这会儿也是一样。
“嗡!”
恐怖,沉重的黄金战戟,撕裂空间,璀璨的灵气黄金大手,蕴藏无数滚烫的大道规则,要将陈岁握在掌心,烙印成他的仆人。
陈岁仍旧没动。
他眼神平静,稍微抬了下眉毛,望向天上。
于是,也就是在这一瞬间。
“嗡!”
四方天地中。
那些原本,已经失去灵性,不再翻腾的符号骇浪,仿佛是感召到了某种呼唤。
再一次的狂暴而起。
并且,这一次的规模,比上一次恐怖的多。
“轰隆!”
天地之间,无数浓密的雾气山谷中,传来数之不尽的巨响声,仿佛有一整座古代战场的士兵,自天庭之上奔腾呼啸,正在朝此间杀来。
紧接着,还没等场间的秋山陌,与秦无道反应过来。
“嘭!”
那抹狂暴,凶残沉重到了极点的骇浪,便瞬间横流,将那道璀璨的黄金身影吞没了。
秦无道身上,战甲裂开,手中的大戟,被那蕴藏无尽大道符号的河水无情冲走。
无穷无尽的大道碎片,被汇聚在一起,自九天之上奔腾下来,震碎碾压了一切,更不要说那只虚幻的黄金大手,它甚至没能触碰到陈岁的衣角,便被四方空间中的威压狂风直接碾成了齑粉!
“发生了什么!”
转瞬间,秋山陌的神情也都大惊。
事实上。
他提前感知到了,此方天地间的恐怖异象,于是身形又急速往后退了数里,降落到了一片很低洼的位置,借助地形来遮挡己身。
但,即便是这样。
隔着很远,那片浓密黑雾中。
他也依然能够看到,前方山谷里,那片奔腾不息的大道之河中,蕴藏着无尽恐怖的大道符号浪花,将沿途空间中的扭曲碎片全都席卷了进来。
各种复杂,扭曲的规则之力,被混合在一起。
化作一条河流。
那分明就与雾谷最深处的死亡河流一模一样!
从最深处奔腾流出,就这般冲刷而下,顷刻间便摧毁了一切!
“这……怎么可能?”
远处,秋山陌眼神有些僵硬,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因为他紧接着,又注意到了,那高空中的石碑。
夜幕之下,天穹之间,只有一座石碑。
之前那座山谷尽头的不见了。
反而是陈岁控制的,在急速下降。
裹挟河流,那上面的沉重威压,是之前的成千上万倍。
于是秦无道,便毫无任何悬念地,被“嘭”地一声拍击,镇压在了那片山谷下!
“吼!”
只见,战场中央。
秦无道怒吼一声,浑身散发金光,璀璨无比,眸子狰狞而尊贵,血气威压恐怖,好似是动用了某种不得了的道术。
他仍旧不愿意服输,头顶璀璨法相,竟是能够在那片恐怖的河流中行走,试图挣扎出来。
事实上,此前在雾谷最深处。
他也曾尝试过,登临那片山顶,但最终却都失败,被这片河流阻拦,却依然能够以极小的代价退了出来了。
此刻,虽说他仓促之间,丢失了武器,战甲破碎,也依然不可能直接湮灭了去。
他自信,即便深陷这样的困境。
也能从中挣脱而出!
但,那样的前提。
是陈岁什么都不做的情况下。
“真难杀啊。”
另一边,陈岁咂了咂嘴,由衷感叹了一声。
他以灵气神魂,驱使那座无字石碑,以更快地速度自高空之间砸下。
于是只听“嘭!”地一声,那石碑从天而降,犹如钉子一般,直接将秦无道的伟岸法相身形,钉入地里了。
紧接着,无数恐怖大道符印河水,哗啦啦地团团涌入,将之包围,镇压住。
联合封禁出了,一片不可进入的死亡流域,中间则是矗立着一座不高的无字石碑。
秦无道的身形,被狠狠钉在地底。
虽然,仍旧没死,还在挣扎,使得头顶的那些河水都沸腾蒸发起来,符号破碎,但也难以再次从中站起,只能在那里硬扛着。
“我说了,让你开打前,多看看天上。”
“你,怎么就不听呢?”
…
…
空间中的嗡鸣声,渐渐敛去,恢复平静。
因为那片封禁,镇压领域之内的声浪,很难传达到外界,只能听见河水沸腾的声音,有些金灿。
陈岁甩了甩手,淡淡开口,面色如常,但周身灵气似乎损耗有一些大,不是那么澎湃。
这座石碑,他也是刚刚才得到。
并且内里,蕴藏的大道威压,仿佛能够镇住一切,太过恐怖。
根本不是他这种境界的人,能够轻易动用的。
所以,一开始。
他为了少付出一些代价,并没有太过认真,注入了少量的灵气进去。
但哪曾想,那秦无道,竟是如此生猛,两度将之打飞。
没办法,第三次,他也只能尽力,多耗费了一些灵气下去。
并且借助这雾谷中,天然的地形,大道碎片优势。
将之镇压在了地底。
这般损耗,不可谓不大。
但比起拔出两断刀的代价来说,还是非常能接受的。
“若是再用力一些,在此地与他耗上一会儿,便是利用这座石碑,将之直接震死也不是问题,但那样损耗太大。”
控制那座古碑,将此间河流封印,又加固了一些后。
陈岁嘴唇,稍许显得有些干瘪,他默默想着,最终还是没有下死手,将那无字古碑唤了回来。
“嘭!”
于是,立刻。
下方的秦无道,就有了大动静,在地底搅动河水,试图破封而出,但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任凭他如何强大,在这种层级的死亡河流面前,他也只能挣扎求存,不可能直接破开。
这片流域。
至少还能,困住他半个时辰。
就算能提前从中走出。
秦无道,也一定会重伤。
就更没什么威胁了。
想着这些,陈岁面色平静,也不再纠缠,直接转身踏步往山下离开。
他与这秦无道,其实之前并没什么恩怨,所以他此刻的杀心并不是很重。
他只把秦无道。
当成是一个脑袋不是很好。
但战力确实很强的一个愣头青而已。
而且目前这种状态的自己,要想彻底杀他,实在是有一些麻烦,消耗很大,并且还会惹上不小的事端出来。
杀秦无道,与直接把叶族的叶凡杀了,似乎没有区别。
甚至有可能会更麻烦一些。
再加上,他本来还要去杀那皓月灵院的尹平之。
本来的危险就足够多了。
再惹上一个前朝皇室,不知道有多少隐形势力的大族,好像未免有些疯狂。
所以。
他决定暂时。
放这个脑子不太好的愣头青一马。
反正这家伙最终也要死的。
等到遇上邓白漪,这家伙,绝对会被一剑砍成两半。
或者等到自己把这些麻烦清掉的时候,再对付他。
只要再过一些时间,他相信不借助任何外力,秦无道就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了,那么着什么急呢?
陈岁想着。
身后的嗡鸣声逐渐远去。
他面色平静脚踏虚空,距离那片雾谷的真正入口,亮起的无数光芒区域,越来越近。
他仿佛都是能听见,极远处的前方。
好似传来争吵,打斗的声音。
见状,他加快脚步,准备直接支援过去,并且提前握住了腰间的刀柄,神情淡漠异常。
秦无道,他不好杀,也不太想杀。
但雾谷山下的那一帮人。
他是真的不会留手的。
刚刚刻意留的力气。
就是为了此刻。
然而,又是在这种时候。
他前面的山岗处,却是无声无息地,又出现了第二道,拦截他的身影。
那道身影是如此的熟悉。
笑容温暖,和煦,穿着一件深棕色的衣袍,看上去是那么的平易近人。
但陈岁心底很清楚。
此人的威胁。
绝对不弱于秦无道。
秋风至,秋山陌笑容温和,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来到了陈岁的前方。
对着陈岁,伸出一只手,挑眉笑道:
“等一等。”
陈岁看着他,有些沉默,神情中的耐心彻底被耗尽,直接拔出腰间的铁刀来。
他望着秋山陌,开口说道:
“让开。”
“否则,死。”
对面闻言,笑容温和,没有说话,当然也没让开道路。
秋山陌,只是站在原地。
一脸平和地,盯着陈岁,温暖微笑。
二人之间,刮起一阵微冷的风,好似有落叶席卷。
秋意浓。
杀意,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