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尔只犹豫了片刻,就重新起身。
不管如何,他都要追出去问个清楚。
就算扶月真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他也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
转身,冲出房间。
夜七早就等在院中。
看着马上就要化龙的塞西尔,夜七上前两步挡在他面前。
“陛下,殿下不愿意留在魔族。”
一见是他,塞西尔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这算是引狼入室,让扶月得到了一个强力帮手吗?
“就是你帮他离开魔宫的?”
塞西尔森寒,满腔怒火,化龙的趋势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快。
只一瞬间,扶光殿就被银龙庞大的身躯所占据。
银龙垂着龙首,俯视夜七:“你说我若一口吃了你,他会不会伤心?”
“不会。”夜七摇头,似乎是听见什么好笑的话,面对银龙毫不露怯甚至微微扬起唇角,少见地笑了起来。
“我告诉殿下,我留在这里断后,会在他安全回到鲛人族时,再去找他。”
“殿下若是没有在鲛人族见到我,他一定会知道是陛下做了什么。”
“您说,本来就不愿意见您的殿下,还会愿意见您吗?”
银龙喷出龙息,眨眼间又化作人形落在夜七面前,毫无面对扶月时的憨态,扯唇冷笑。
“你忘了吗?他讨厌你,他讨厌你这个差点掐死他的人。”
“即便你死在他的面前,他也只会拍手叫好。”
夜七垂在身侧的五指紧握,又松开,直视塞西尔的眼睛,语带嘲弄。
“可陛下似乎忘了,我是奉陛下的命令带殿下回来的。”
“殿下若真要追究这件事,罪魁祸首其实是陛下你。”
“而他讨厌的,也是陛下你。”
塞西尔冷笑:“夜七,我倒是今日才发现你居然如此能说会道。”
“只是,你居然不怨这主奴契约。”
“甚至愿意帮他逃离魔宫?”
主奴契约是能让奴隶方的人臣服于主人方,可臣服的仅仅是行为,而不是思维。
塞西尔当初留下夜七,是想让他承受精神上的折磨。
不曾想不过才没过去多长一段时间,夜七居然就心甘情愿的身心都臣服于扶月。
夜七莫不是也喜欢上了扶月?
想到这,塞西尔面色越发冷,直戳人痛处:“若我记得没错,你当初愿意来我身边做事,是想要爬得高高的,见你一直想见的人。”
“如今你早已成为被人控制的奴仆,你居然心甘情愿为人做事?”
塞西尔想不明白,也不能理解。
若他到了夜七这个地步,他会一边备受煎熬,一边又不得不在行动上臣服于契约的主人。
可他万不会心甘情愿到连思维都在短时间内臣服。
“陛下是想知道为什么吗?”
夜七扯了扯嘴角,突然撩起右手手腕的袖子,露出戴在手腕上的,年成已久却依旧漂亮的珍珠手链。
塞西尔浑身一怔,只以为这些珍珠都是扶月这几天送给夜七的。
却听夜七道:“其实我一直想见的人就是殿下,只是再次和殿下相见时,我早已眼瞎心盲。”
“等我觉察到不对时,我早已做下了无法挽回的错事。”
塞西尔大梦乍醒般,突然想起他要为扶月出气,夜七却一心求死,毫不留情两刀捅穿胸口的那天。
夜七神色未变,继续道:“但我是个懦夫,我不敢与殿下相认,不敢告诉他害他流落魔族,甚至差点掐死他的人是他曾经救出的奴隶,童年时的玩伴。”
“而我最后能做的事情,就只有帮殿下离开魔族。”
“陛下,殿下本就不是魔族的人。”
“鲛人族与魔族之间的纠纷持续了这么多年,殿下又是鲛人族的小殿下,您为什么认为鲛人可以和发动战争的魔王在一起?”
“您若真喜欢殿下,他既然不愿意留下,您何必要强迫他留下。”
塞西尔因夜七的身份恍然,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任何话来。
明明能轻而易举捏死面前的人,他又想起夜七的那句童年玩伴。
月月是个心软的,却是个脾气大的,要是知道他杀死了他的童年玩伴,他们之间还有可能吗?
况且…夜七说得对,他们之间还隔着魔族与鲛人族多年的战争纠葛。
他们真的不能…也不可以在一起吗?
塞西尔身体承受不住地一晃,身形又在瞬间暴涨,化为龙形朝龙窟飞去。
夜七看着银龙飞远,这才收回目光,却没如约定一样去追扶月,反而打开扶光殿寝殿的大门。
目光扫过殿内的一切,最后停步在扶月最常躺的躺椅上。
躺椅上的软垫早就消失不见,夜七却在垂眸注视片刻后,也用同样的姿势躺了上去。
抽出匕首。
夜七毫不留情地一刀扎入胸膛,这才闭上眼睛,恍若睡去。
他已经没有资格再与殿下见面了,与其让殿下后悔救他,他甘愿做个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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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扶月回到鲛人宫已经过去三日。
因怕魔族的人再次使用不正当手段,鲛人族的主要战力几乎将扶光殿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起来。
就连宫人送饭,都要经过护卫队的检查才可入内。
扶月觉得没什么必要,对上黛西夫人隐约含着水意的眸子,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家人们的好意。
而扶光殿如今不止住着他一个人。
雷尔夫死皮赖脸地搬进了不说,连伊莱哥哥都要凑这个热闹,不仅住了进来,还和扶月住在了一个房间里。
只是一人睡在外间的小榻上,一人睡在里间精心布置的贝壳床上。
对此,扶月真觉得很没有必要,且不理解。
得知此事的雷尔夫也不理解,却闹着不愿意再在扶光殿的偏殿住下去,也要像伊莱一样安个小榻睡在外间。
扶月自然是不愿意。
一个伊莱哥哥就让他头疼不已,要是雷尔夫也搬进来,这算是什么样子?
“可我们小时候经常睡在一起的。”
雷尔夫不愿意就此罢休,趁着伊莱被黛西夫人叫过去,拉着扶月的手不知从哪儿学会了猛男撒娇。
“月月,你不让我睡小榻,那我和你睡一张床好不好?”
“也能更方便地保护你。”
“保护什么?”亚尔维斯原本打算叩响房门的手,变成推门入内。
目光精准地锁定在雷尔夫的身上,语气冷肃。
“你确定你保护得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