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库里南一路疾驰赶回了老宅,沈亦迟大步跨下车,径直奔向二楼。
他的脸色铁青,暗眸似寒潭深不见底。
老宅的保镖和佣人因为温韶倪的失踪手脚慌乱,沈亦迟视若无睹,直到猛一推开门,看到空荡荡的主卧时,那张紧绷的脸才显现出茫然。
那个每天都会在房间等着他下班的女孩不见了,连同他们的孩子。
温韶倪是怎么想的?明明他离开之前他们还好好的,明明她还说喜欢他的……
沈亦迟的目光落到了书桌上,他迟钝地走近,拿起了那张信纸,隽秀的字体,冷冰冰的话刺疼了猩红的眼睛。
沈亦迟蹙了蹙眉,勾唇蓦地发出一声冷笑,他拨了个电话,“把她找回来……”
骨节分明的大手紧攥着那张信纸,像要将之揉得粉碎……
沈亦迟是自傲的,他认为自己轻而易举就能将温韶倪找回来。
结果也是事实,程鹏入侵了交通监控系统,很快就通过车辆行驶轨迹找到了温韶倪去了三次的置业公司,并且问出了租住的地点。
只是沈亦迟带着人亲自赶过去时,那间套房却空无一人,甚至没有入住的痕迹。
谁能知道啊,一个刚二十岁,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孩对他使了出障眼法。
汽车行驶在夜色中,窗外霓虹灯闪烁流动,后座的人攥紧了膝盖上的拳。
温韶倪竟是下了决心的,她怎么做到的?她怎么可以如此做!
难道她从没对他打开过心房,短暂的示好不过是对他这个赎罪之人一丝的怜悯吗?
沈亦迟喉头苦涩,抹额沉沉阖上了眼,这一想法在脑海一浮现就险些要将他击垮。
前排的程鹏和阿浩大气都不敢喘,沈亦迟拨了沈廷远的号码,一分多钟后,电话那边传来了低沉冷厉的声音,“什么事?”
“温韶倪呢?”
“你的人你问我?”沈廷远事不关己般反问。
沈亦迟的怒火一下子被激了起来,他紧握着手机怒吼:“她走了,是不是因为你对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沈廷远丝毫不慌,反厉声质问:“这段话要不要录下来给你自己听听?你还是黄口小儿么?自己没用看不好女人,要找做父亲的撒气?”
沈亦迟的心蓦地跌进了谷底,是啊,他真没用,他竟一点端倪都没发现……
书房
沈廷远一双锐眸紧盯着办公桌上的银行卡,旁边是一张便签,温韶倪说卡里是自己兼职赚的三万块,剩下九十七万买墓地的钱,以后会连带利息陆续转入卡中,其它一概没有交代。
沈廷远冷嗤,“现在的年轻人都如此没有契约精神么?想毁约就毁约,她真当我是做慈善的?她该知道老宅不是个旅馆,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
话虽如此,他还是对温韶倪有些刮目相看,比起有些狡猾的狐狸,他更讨厌愚笨的兔子。
沈廷远身后的道森微躬身问:“沈董,要吩咐人去找么?”
沈廷远脱了西服外套,冷哼,“由着沈亦迟去找。”
“可少爷若是知道那份合同?”道森替沈家的父子关系捏了一把汗。
沈廷远没有丝毫担忧,“他早该知道我不可能轻易让一个丫头片子进门,这么大个人还如此天真!”
……
拥挤的地铁口,赶早八的白领们熙熙攘攘,一身职场女性轻熟装扮的卢嘉似往常一样挽着同事,手拎早餐往办公大厦赶去。
“卢嘉!”人行道旁突然有人唤她。
卢嘉诧异地回过了头,见着黑色汽车旁的沈亦迟时立刻松开了同事的胳膊,热情上前打招呼,“沈总?您怎么在这?”
“温韶倪在哪?”沈亦迟言简意赅地问。
“啊?韶倪怎么了?”卢嘉睁大了眼睛,模样惊异。
“她没来找你?”沈亦迟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盯着她,那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还是一贯俊逸,只是如今却黯哑无光。
“没有呀,出什么事了吗?”卢嘉懵然问,“要不我打个电话给她?”
沈亦迟却一言不发,转身重新上了车,黑色的库里南扬长而去。
卢嘉依旧表情懵然地走回同事身旁,到了公司大楼才躲进厕所拨了个电话。
“阿倪,我刚刚看到沈总了。”卢嘉的双手微微颤抖,语气激动。
“学姐,他信你了吗?”
“当然信了!阿倪,我跟你说,我刚才那演技,自然得无可挑剔!区区几句话就把迟总打发了。”卢嘉有些得意,情绪高涨道。
电话另一边,温韶倪的脑海蓦地浮现出了沈亦迟失落的模样,心口顿时有些刺痛。
她缓了缓,慢慢开口,“学姐,谢谢你。”
“不客气,我下班帮你买几天的食材,让骑手送过去,最近还是别出门了。”卢嘉贴心嘱咐。
“嗯,好。”
挂断电话后,温韶倪看了一眼狭小的出租屋。她没想着能瞒过摄像头,于是从置业公司侧门走小巷,去了街后的另一家小型置业公司,租好房子拿到钥匙后才重新回到车上,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当然,不排除沈亦迟会将附近的置业公司都问一遍,温韶倪祈求沈亦迟不要如此执着。
她坐回床上,将睡着的颂颂紧紧抱进怀里。
也许是初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颂颂昨晚哭了一夜,喂奶也不肯喝,哭得声嘶力竭,让温韶倪怀疑自己带儿子出来是不是做错了。
在老宅孩子也算是娇生惯养着的,如今却要躲在一个连老宅的浴室都比不上的地方。
可当颂颂安然睡着时,她又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温韶倪不否认自己是自私的,她没法舍弃这个与自己唯一有血缘关系的生命,颂颂是她如今唯一的盼头。
想到这,温韶倪重新振作了起来,她拿出高中的数学课本开始备课,她打算在不能出门的时间录网课上传到视频软件,通过流量变现。
温韶倪高中时经常帮同学讲解难题,大家都说她讲的清晰易懂,上课没听明白的知识点,温韶倪一说就能将人点拨醒了,因此她觉得这途径可行。
不可行温韶倪也决定先这么干了,她不是束手等待馅饼的人,总是相信自己应该主动出击……
老宅
沈亦迟从出了机场到现在,一天一夜没吃饭。
沈愿如和裕妈送了晚餐上楼,他们瞒着奶奶,老人家还不知情,正坐在一楼大厅看着电视。
“哥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嫂嫂怎么会突然这样悄悄走了呢?怪不得昨天在花房喝下午茶时,突然送围巾给我,还送了奶奶毛线手套……”沈愿如拧紧了秀眉,忧心忡忡。
沈亦迟不语,他坐在沙发上,双腿半敞,手肘支在膝盖上,身躯微微佝偻着,整个人无精打采。长指夹着根光亮的雪茄,却迟迟没有点燃。
提到这事,在一旁摆着菜盘的裕妈小声道:“少爷,小姐,其实……少夫人给了我一个红包,说感谢我这段时间的照顾……”
外厅一阵沉默,几秒后,沈亦迟倏地发出一声冷笑。
温韶倪感谢了所有人,却唯独对他吝啬至极,什么也没留给他。
好,可真好啊!
阴郁的男人蓦地起身回了房间,关门声巨大,裕妈想去敲门,沈愿却如拦下了她,“算了,裕妈妈,哥哥可能更需要静静。”
……
午夜,沈亦迟一个人躺在床上时,有些怀疑曾经只是自己做过的一场梦。
他嗅着枕头上温韶倪的气息,空气中还萦绕着淡淡的奶甜香,温暖又美好。
床铺却是冰冷的,空旷的。
昏沉脑中突然闪过一丝亮光,沈亦迟猛地坐起身拿起手机。
“向佳兴那个小王八蛋在哪?”
程鹏立刻去查,还真查出了端倪,“迟哥,那小子还在广市,本来今天要去香港参加大学夏令营的,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推掉了,这事对保研很重要,他应该是有了什么急事。”
沈亦迟吐出口浊气,按压着涨疼的太阳穴,“派人暗暗跟着他,不!他在哪,我要亲自盯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