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突然安静。
文氏就是在这样的安静之中，缓步走了出来。
与乔氏的老迈狼狈相比，文氏不仅衣着讲究，面色也是前所未有的红润，整个人看起来状态格外的好。
文氏出身大族，仪态自是让人无可挑剔，裙摆微微摇动之间，人便已经来到了乔氏的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乔氏。
“老东西，我给你脸了是吧？”
文氏面色冷淡，说出口的话却是比刀子还能戳人。
乔氏的哭嚎声戛然而止。
她仰起头，呆呆地看着文氏，仿佛完全不能理解文氏这个时候怎么还能如此平静。
没等乔氏回过神来，便见着一名约莫三十七八的男子从定国公府内走了出来。
男子身着朝服，头戴八梁冠，本就身材高大挺拔，在这身朝服的映衬之下更显威仪不凡。
这是定国公宋锦修。
“够了！”宋锦修沉着脸看着文氏，“夫人，我知道你因为福哥儿和宝姐儿走失，这些年来一直心怀怨恨，但无论如何，你也不该迁怒无辜，还不快给宁阳伯太夫人和宁阳伯道歉！”
然后带着歉意看向乔氏。
“太夫人，我代夫人向您和宁阳伯赔个不是，您放心，这件事错在我夫人，定国公府一定不会推卸责任！”
宋锦修这番话显得极有担当。
文氏面无表情。
外面围观的众人，再看文氏时，眼里却是隐隐多了些不明显的不屑。
身为妻子，不贤惠也就罢了，自己发疯还要连累得夫君替她给人赔不是，也就是定国公好涵养，若是换了他们家里的妻子、儿媳这样放肆，只怕早就被打个半死了！
文氏对众人的目光视而不见，她定定地看着宋锦修，突然笑了一声：“宋锦修，你对我……倒也真够好的！”
宋锦修一怔。
他没想到文氏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正要说什么，一名穿着桃红长裙、衣着精致华丽的美妇自定国公府里走出来，正好接上文氏这话。
这是宋锦修的宠妾桃姨娘。
“夫人您可算是看到咱们国公爷的好了！”桃姨娘拿了帕子掩着唇，看起来风情万种的模样，“国公爷可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平时何曾对人低过头？如今为了夫人，国公爷却是愿意向寿昌伯太夫人低头赔不是，可见夫人您在国公爷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夫人，您已经与国公爷置了十几年的气了，如今也该消气了吧？”
“毕竟……”
“当初福哥儿和宝姐儿走失，也不是国公爷的错！”
宋锦修听着这番话，面色也缓和下来，颇有种被桃姨娘说到点子上的感觉。
桃姨娘对着宋锦修含羞带怯地笑了笑，待再看向文氏时，面上的笑容不变，但眼里却分明是带着挑衅的。
“夫人，比起已经失去的，您更应该珍惜眼前人……您说是吗？”桃姨娘微挑着眉。
她等着文氏动怒发疯，也好让所有人都看看高高在上的定国公夫人是个什么样的疯婆子。
这十几年来，每次提到福哥儿和宝姐儿，文氏都会绷不住情绪，像疯子一样歇斯底里的发脾气，最初那几年，宋锦修愧疚之下对她倒还有几分怜惜与容忍，现在么……
桃姨娘眼露不屑。
但……
咦？
这一次，文氏怎么没有发疯？
桃姨娘正自不解着，便见着文氏嘴角噙着笑容走到了她跟前。
就在桃姨娘疑惑于文氏在笑什么时，文氏完全不给她反应的时间，毫无征兆地抬起手，一巴掌重重扇了下去。
“啪！”
在周围的安静之中，这声音显得格外的响亮。
桃姨娘虽已年过三十，但平时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保养自己这张脸，一张脸不说吹弹可破，那也绝对是光滑白嫩，也正因为如此，这一巴掌下来，她的左侧脸颊上不仅留下一个鲜红的巴掌印，还迅速红肿了起来。
脸上火辣辣的痛让桃姨娘下意识“嘶”了一声。
然后，她才回过神来。
“国公爷……”桃姨娘含泪看向宋锦修。
她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说，效果却显然比委屈哭诉要更好。
宋锦修脸色极为难看，“你太放肆了！”
“放肆？”文氏突然笑出声来，“我还有更放肆的，你想见识一下吗？”
话说完，也不给宋锦修选择的机会，文氏再次抬起巴掌。
“啪！”
她一巴掌打在宋锦修的左脸上。
“啪！”
反手又一巴掌打在宋锦修的右脸上。
两巴掌打完之后，现场这么多人，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众人都傻眼了。
定国公夫人她……
竟跋扈至此！
她竟然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把定国公给打了！
她疯了吗？
在这样死一般的静寂中，过了许久，宋锦修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
被自己的妻子打了两巴掌？
“啊……”桃姨娘也在这时候尖叫出声：“夫人，您怎么能对国公爷动手！”
她心疼地看着宋锦修，手往宋锦修的脸伸了伸，一副想去摸又不敢摸的样子。
但宋锦修却没空去留意她的表演。
他怔怔地看着文氏，心里莫名有些恐慌：“妙心，你……”
文氏却再没看他一眼，而是转身看向乔氏：“老虔婆，昨日你在宁安侯府咒我我的一双儿女早亡，我只打了你几巴掌，你该偷着乐才是！”
“至于你这阴阳头和你儿子被人打残，这可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与其在这里鬼哭狼嚎，你不如好好想想你又得罪了什么人。”
“我文妙心敢做敢当，是我做的我认，但不是我做的，谁也别想摁着我的头让我认！”
“若是想讹上我……”
“呵！”
冷笑一声后，文氏再不理会乔氏，径直往外走去。
人群沉默了一瞬，然后“呼啦啦”让开一条通道。
所有人就这样看着文氏去到对面，登上早就等在那里的马车，就此离开。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
就……
就这么结束了？
虽然定国公好像有点惨，但……
定国公夫人，怎么有点英姿飒爽的感觉？
……
文氏的马车没走出多远便停了下来。
文氏掀开窗口的帘子，冲着坐在茶楼二楼靠窗位置的盛苓露出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