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和秦红的想象完全不一样,既没有城里那样晚会般的典礼,也没有电视剧里那样传统的仪式,就是纯粹的吃饭喝酒。
敬酒的环节是有的。新郎新娘端着酒杯满场转。
新娘也不是秦红想象中的那样悲悲戚戚,而是满脸笑容,开心得不得了。
新郎也是笑容满面,两个人说说笑笑,有时还手牵手。秦红觉得他们很般配。
回家后,秦红问左一凡:“他们是换亲吗?怎么和其他的恋爱男女一个样?”
左一凡说:“换亲也不是随便换的,两户人家也要差不多。不光是家境,双方的子女愿意才行。有一方看不上也是不行的。区别在于他们的婚姻更稳定,不会轻易离婚的。一旦一方提出离婚,另一方立马就离。这比别的人家要好多了。有的人媳妇娶进门,被子还没有捂热,女的就跑了。从这个角度说,换亲也不是个坏事。”
秦红说:“也是。这样看来,家里有儿有女最好了。”
左言文开玩笑说:“所以你老爸很英明啊!计划生育那么严,居然有了儿子还生个女儿。”
秦红说:“你瞎说!我老爸又不是公职人员,私营老板随便养。我这条命也是拿钱买的。再说生下我也不是为了换亲,我哥哥别说换亲了,想嫁给他的女孩子都排着队呐!”
左一凡说:“那当然!我们家秦大局长如果在古代,允许选妃,三房四妾都嫌少。”
秦红说:“我哥才不像你呐!整天动着歪脑筋。那么多女人不嫌烦呐?”
左一凡立即闭嘴,这个问题不好再讨论下去。他又回到刚才的事情上,说:
“换亲也不是说的那么好,大多都是无奈之举。你想啊,家里和男孩子真有那么好,会走到这一步吗?还不是因为家里穷或者男的老实有缺陷找不到老婆,才出此下策。他们都是另一类的门当户对。我有一个亲戚,也是换亲,最后女儿疯了死了。”
秦红的圣母心又泛滥了。她问:“怎么回事?怎么还会疯了死了?”
左一凡说了他亲戚的故事。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左一凡有个远房姨妈,家里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有一个儿子一直找不到对象,父母就有了把女儿换亲的想法。女儿长得很漂亮,还是个初中生。在当时,尤其是女孩子当中也是凤毛麟角了。听说女孩子唱歌唱得特别好,经常参加宣传队。
姨妈家住在山里,就想找一户山外的人家。左岭镇当时条件比较好,很多山里的女孩子都想嫁过来。姨妈就托左一凡母亲做媒。
左一凡母亲就在中义村物色了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有一儿一女。儿子老大不小了,也读过几年书,还是生产队的出纳,因为忠厚老实也一直没成家。女儿长得很俊俏,做媒的人络绎不绝,因为考虑到哥哥的情况,一直没出嫁。
左一凡母亲把两家的情况一说,都去对方的家庭看了看,双方的家长都满意。只是一开始左一凡远房姨妈的女儿有些不情愿,父母左劝又劝,最后还是同意了。
结婚后,左一凡姨妈的女儿,也就是左一凡的表姐天天花枝招展的,生产队的活从来不肯干,家里的活也是灯草芯子也不拿。
她还三天两头地去娘家。
后来娘家的嫂子,也就是这边的小姑子发现了左一凡的表姐有个相好的,她每次回去都是和那个男人鬼混。
她嫂子就告诉了自己的哥哥。
左一凡的表姐一回家,表姐夫一家就闹了起来。
表姐承认自己偷人了,说她要离婚。
娘家的嫂子一听就不干了,说要离婚大家一起离。
双方的父母自然不同意,尤其是姨妈的儿子恨不得把妹妹的腿打断。他们让对方把左一凡表姐关在家里。
后来确实是关起来了。关了很长时间,左一凡表姐妥协了,说再也不跑了。
表姐一放出来就像换了一个人,不再像以前那么漂亮,人臃肿了许多。神情也不像以前,有些呆滞,有时自言自语,傻傻地笑。
那时正好是春天,菜籽花黄的季节,有一天,大家发现她疯了,见到好看的男人就追过去,一边笑一边脱衣服,脱得一丝不挂。
有的男人吓得拔腿就跑,有的男人有意凑过去调戏她。她抓住男人的手就往自己的胸脯和大腿下面放,边放边说:“你摸你摸呀!喜欢不喜欢?”
大多数男人尽管心里馋得慌,看看那么多围观的人也就适可而止假模假样地挣脱。也有一些光棍汉真的就摸了起来。旁边的女人们就开口骂:“缺德!要遭报应的!”
每年发病也就几个月的时间,也都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大家都说这是“花痴病”。
开始一两年,左一凡表姐一发病,家里人也还管一管,把她衣服穿上,偶尔送来一点吃的。时间久了就让她四处流浪,就当没这个人。
娘家也不管,恨不得她早点死掉。
表姐能活着都是靠好心人给口饭吃。也有人收留她,都是一些老光棍。本村的光棍不好意思这样做,收留她的基本上是附近村里的人。
有些人更缺德,不仅自己和她睡觉,还偷偷地张罗着别人来找乐子,每来一次都收一次钱。
后来,表姐还是死了。死在一个十几里外的村子里。
尸体是中义村派人处理的,就埋在后山坡上。
左一凡的表姐夫也一直打光棍。现在是村里的“五保户”,吃喝倒是不愁。
秦红听了直流眼泪。说:“我以为这悲惨的故事只有古代只有小说里才有,没想到现实中还有这样的人和事。我们能这样地活着真是天大的福分!”
左一凡也很感伤。他想起了一首歌,他一字一句地念起了歌词:“初来人间不知苦,笑着入凡俗。以为这人生路坦途,却咽下苦无数。饱尝生活的酸楚,有苦说不出。就算人间再好百花开,下辈子不再来。”
秦红还没有完全从忧伤中缓过神来,左一凡的这几句歌词让她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哽咽地说:“你捣什么乱呐?我心里本来就不舒服,被你这么一念就更难受了。”
过了一会,她又说:“你刚才的歌词怎么那么熟?好像一首古诗。”
左一凡说:“这首歌大有来头,出自一首古诗。这首诗近来爆红网络,却不知道作者是谁。这首诗是这样写的:初来人间不知苦,潦草半生一身无。转身回望来时路,才知生时为何哭。皆是红尘悲伤客,莫笑谁是可怜人。此生愿为无心人,来世绝不入凡尘。寥寥几句,说尽了人生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