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形容推开门时那扇虚掩着的门时所看到的一切。
到处都是血,砸碎的台灯上,翻倒的电脑主机上,一地的碗碟碎片上。
还有圆睁着双眼不甘心的曲燕沁身上,一柄手术刀正插在她的心脏上。
在她身下形成一摊血泊,而金青就跌坐在一旁,惊惶不安的看看尸体,又看看我。
“金莲,我担心你就跟来了……我只是想和她谈谈,没想要杀她,真的,真的……”
“可是你还是杀了她……”
金青急了,他拉着我的手为自己辩解:
“金莲,你要帮我,我不是愿意的,她要举报我,还说要告我强奸她,我没有啊。”
“我还年轻,我的事业刚有起色,到这里四年了去年才当上主治大夫。”
“我知道你爱我,我也刚刚离婚,你看,我已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了,咱们可以结婚,我会一生一世都爱你一个人。”
“再说,她妹妹的事只是医疗事故,院长答应不说,没人会知道。”
“而这里的事我又不是故意的,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真的,你要帮我,你要帮帮我……”
我感到一阵阵的恶心,还有无处不在的寒意。
就像曲燕沁说的那样,这个男人的心里面只有他自己。
我心底对金青最后的一点期待也破灭了,于是甩开他沾有血迹的手,一脸鄙夷的看着他。
金青望着我的眼睛从失望到绝望,再由绝望变得漆黑,那黑暗让我恐惧。
“你……你要干什么?”
“如果你也死了,还会有谁知道这事是我干的?”
金青恶毒盯着我一字一句的说。
傍晚的斜阳如血,照得天边一片绯红,云朵被风刮得如梯田般横陈在天边。
绮丽大厦二十八楼楼顶,金青拉着我站在楼顶边缘。
风刮得我有些站不稳,而金青则有些神经质的在笑。
我不敢向下看,但也知道此刻绮丽大厦前肯定停满警车。
我本以为金青会在曲燕沁的尸体旁再添一具尸体。
但是他没有,只是强拉我离开。
曲燕沁的邻居报了警,于是警车一路跟来,最后把我们包抄在绮丽大厦前。
“为什么带我到这里?”
“你看,那座楼后就是妇幼保健医院了,就差一点啊!”
“什么?”
身后的警察用扩音器在喊话,震得我耳朵嗡嗡响。
而金青似乎根本就没听到,只是在呼啸的风声中望着远方,突然笑、突然哭,眼睛里不再充满杂质,像婴儿般纯洁。
而那张英俊的面孔也悄悄恢复平和,不再狰狞。
我突然间有些怜悯他,心痛的想要把他搂在怀里。
也许我仍在深深的爱着他吧,即使他犯了罪,即使他十恶不赦。
“对不起,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酒吧角落看着我,可是我却从没有主动走过去和你打招呼。”
金青突然安静下来,静得让人有些害怕。
他平静的对我说,眼睛里全是遗憾。
我感到心底有什么东西融化了,鼻子一酸,眼泪滚落下来。
“我犯了错,而且错过了很多,这些都已经无法改变。”
“我的路,到头了。”
“你看,傍晚的火烧云多么美丽,可惜从前都没有认真看过一眼,你要好好活下去,我走了。”
金青说着一笑,突然把我推向身后的警察。
他自己则是跃向天空,张开双臂像是飞翔的鸟儿,刹那间消失了。
“不要!”
心痛的撕心裂肺,但我却仍保持着清醒,无法晕倒。
这么,这么,这么残酷真实的痛。
金青跳楼后,警方带走了他的所有东西,与案件有关的人也都被告知不得离开本市。
一切都进入法律程序,曲燕沐的死也浮出水面,医疗事故鉴定工作小组进驻妇幼保健医院。
这两天我一直在休假,父亲也请了假每天在家陪着我。
他不放心,怕我做出什么傻事。
父亲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因为金青死后,我从公安局做完笔录回家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幅三眼婴儿的画像撕得粉碎。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想发泄,心中压抑得无法呼吸。
虽然一直没去上班,但每天都有同事来探望我,所以医院里的事仍知道得一清二楚。
王院长被停职了,护士长也被停职了。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接替护士长的人竟然是赵姐。
赵姐也来探望过我,每回都阴沉着脸,根本没有升官的喜悦。
想想也是,现在这么乱,各路记者都在盯着,再出什么问题谁都担待不起。
“她们都说你病了,这不都胡说嘛,你现在比任何时候都好,哪有一点病的样子?”
今天来探望我的是许兰,她一进门就大呼小叫,还买些观赏鱼送给我父亲。
许兰是我们家的常客,和我父亲非常谈得来,两个人总说些道啊仙啊真元的,神神秘秘,倒像是两个秘密教派的教徒。
父亲过来打了招呼,欢喜的捧着观赏鱼到客厅去了。
“嗯,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感冒了?”
许兰有些担心的问。
“我没事,只是这几天在家里闷的,心情不太好吧。”
许兰有些担心的看着我,但并不再劝慰,而是说起今天医院发生的事情。
“警察在调查护士长,也不知道她犯了什么事。听说跟六床……就是曲燕沐的女儿的死有关。”
“大概是忘了开氧气泵吧,那个女婴死的样子我见过,是缺氧。”
许兰说着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兔死狐悲的意味,但细看却又不像。
“姓曲的姐妹都死了,金大夫也死了,人总是要死的,有生就有死,谁又能逃得出来呢?”
我没想到她会说这么一句话,让人听了都想抛开一切离尘世而去。
坐了会,许兰似乎还有话要说,却又有些犹豫。
这样反而又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还有什么事吧?肯定还有,瞅你这副模样,快说!”
我说着去要去挠许兰腰间,她最怕痒了,忙笑着躲开了,然后一脸严肃的看着我。
“医院里又出现血手印了,在咱们休息室里!”
我心头一跳,突然想起曲燕沁。
我曾问过她,王院长办公室里的那些血手印是不是她留的,她说过,只有两个是。
那其他的血手印是谁留下的呢?
而现在曲燕沁已经死了,不再可能是她。
那又会是谁呢?
为什么要留下血手印?
是在暗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