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凤衔珠一样心坚如铁的是于濯枝,他搬进栖凰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劝麟非时夺权。
尽管还是体虚,但凤衔珠显然没有亏待他,把他补的脸色竟然比在麟家时还好。这也让他有力气不断游说麟非时。
“公子,夫人救我的大恩,我无法报答。本应在夫人殁时便追随于九泉,但为了公子,为了给麟家复仇,我苟且偷生。”于濯枝声声泣血:“妖女杀我麟氏满门,公子岂能雌伏?”
“我与她本就是如此,不是我杀她全家,就是她杀我全家。这是可以预见的。”麟非时的情绪倒还稳定:“成王败寇,现在就算杀了她,我们麟家能复活吗?只有让她生下麟氏血脉的孩子,才有为家族一雪前耻的机会。”
“公子!”于濯枝本来卧薪尝胆治好的病又要发作了:“您别再自欺欺人了!她岂肯立你的孩子做储君?退一万步,就算玄嘉禾没用,不能生,您手段了得,让她生不了别人的孩子,她生下的就是你的孩子,她不承认,您又如何?”
“不承认?”麟非时很显然没有想到这一节。
“帝王的妃嫔生下孩子,是她自己生的,旁人夺去做养母,生母身份也难以掩藏。但此妖女为女子!她生的孩子,父亲是谁重要吗?或者说,除了她,谁能定义储君的父亲?她夜夜宿在梧桐阁,就算天下人都说玄嘉禾不会生,她就说是玄嘉禾的儿子,又有谁能说什么?”
于濯枝苦口婆心道:“女人没有男人的苦恼,她的孩子,一定是她的。公子以为,她教导的储君,会为麟氏的报仇吗?”
“你既然如此说,又还活着,想必是有主意了。”麟非时垂下眸子:“说说看。”
“公子,您现在是君后,无论生下的孩子是谁的,您都是他名义上的父亲。生育是九死一生的局面,我观察着妖女许久,她所谓无懈可击不过是能够及时愈合伤口。生育之苦良多,其中最要人命便是下红之症。”
“下红之症?”麟非时念了一遍,不太明白其中的含义。
“正是,产后血崩或血流不止都能轻易要人命,并非她平日伤口愈合,外有防护那么简单。我有秘药,届时只要掺入生产的热水中,保证神不知鬼不觉。”于濯枝低声道:“虚耗精血,就算是神仙,也得死就算维持不死,也无力再照管朝政。”
“那我便可以顺理成章将孩子养在膝下教导?”麟非时问道。
“正是如此。”于濯枝踌躇满志。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陛下死了,或者说不能再生了。而这个孩子也死了,那我们该怎么办?”麟非时咬牙切齿:“你生,还是我生,就算我们能生,朝臣要我们生的吗?”
于濯枝很显然也愣了一下,他完美的计划确实有这个重大的破绽。
“你有坐胎药吗?”麟非时又问道。
“有是有,但是……”于濯枝不明白其含义:“这需要我们来吗?太医们自会为她准备吧?”
“容悦狼子野心,不会允许陛下生下太多别人的孩子,但他控制不了陛下留宿后宫,必然会动手脚。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她不停的生育。”麟非时讲出了自己的计划:“比你的下红之症牢靠的的多。她生下谁的孩子不重要,都是她亲生的,而我是这些孩子名义上的父亲。”
“妙啊!”于濯枝终于明白了麟非时的计划:“这样,朝野无可指摘,延续血脉是帝王之责,只要她困于生育,孩子教养和朝堂之事,自然在公子手中,比让她死更能实现我们的计划。旁人也说不得公子这样贤德半分不好。”
“当然了,我自是希望她生的都是我的孩子。”麟非时说着脸色阴沉下来:“旁人的孽种,就算生下来,也不过是备用。”
“这是自然。”于濯枝脸色好了很多,多日祈求上苍让自家公子不再恋爱脑,老天终于显灵了。
凤衔珠作为被算计的对象,此时也有一个计划。
她拖了一阵子才到了梧桐宫,玄嘉禾已经水米未进好久,整个人奄奄一息,可怜巴巴。瞧见凤衔珠进来,也没有动,只是病恹恹躺在那里,别过头去。
凤衔珠走上前握住他的手道:“二姐的身体这个样子 ,你当知道朕的心,又何必这样为难朕。”
“臣还是死了,给容大人腾位置的好。君后也别留着碍眼了,干脆除了我们两个,扶他做君后。”玄嘉禾有气无力讽刺道:“我就说怎么这么些年,一无所出。有他在,谁能让陛下怀孕?”
“容悦的心思,朕不是不知。”凤衔珠叫人端来燕窝粥:“我自有向你表明心意的方式,明日朝上就宣布。你先吃些东西,养养精神。明日,若朕的办法,你不满意,再来问罪朕也不迟。”
玄嘉禾苍白的脸红了一下,嘴硬道:“我已经是罪人了,怎敢问陛下的罪。”
但到底动作还是软化了,张口吃了粥。
凤衔珠确实一诺千金。次日朝堂,投下了一个重磅炸弹。她宣布了凤凰王朝的新制度。
第一,继承人必须是女性,凤凰王朝世代皆为女帝。
第二,女帝登基的先决条件是喝下绝育的药水,终身不育。
第三,女帝的继承人将从公主、及公侯之家的嫡女中选择。所有符合要求的家族中,依照自愿原则,皆可推选一位年满十三岁的嫡女参与帝选,经历文试、武试,地方治理等诸多考核,全部完成者,即可册为帝选候,掌一方政事。
新女帝登基后需在帝选候中选三位继承人,依次序排列,形成年龄梯队,密封于大殿“正大光明”牌匾之后,根据候选人身体及其他状况及时更新。储君不可与女帝同族或有三代内姻亲关系。确保女帝去世后,有可以继承的顺位继承人,但不形成新的家族传递。
继位后的新女帝自动改姓为凤,遵已故女帝为母,君后若尚在,奉为亚父并赡养先女帝后宫侍君。其同母姐妹也都改姓凤,且皆可加封公主,亲生父母加封一级,由指定皇庄供给日常,至女帝去世。宫中资费不可用于赡养其原家父母亲人,由御史台监督。
新帝继位不影响帝选候的身份,年满四十,生育亲子的帝选候皆改封国公,不再有继位资格。任何企图改变此法者,天下共诛之。
此令一出,朝堂哗然。女帝却淡然解释。
“朕常年征战,恐不能生育;执掌朝堂,也无暇生养。镇国公主身体衰弱,朕也不忍其受开枝散叶之苦。爱卿们与朕一同打天下,封王拜将。那么朕也愿意与爱卿们一同享天下。爱卿们的女儿,就是朕的儿女。你们的家族自有儿子执掌,那么女儿就给朕做储君,岂不荣耀?”
岂不荣耀?自然荣耀。
此刻没有嫡女的公侯恨不得立刻回府拉上老妻再造人。
这当然也摧毁了麟非时和于濯枝昨天才想好的计划,仿佛提前预见了一般,严丝合缝。